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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页(第1页)

更何况,谢慈从骨脉中溢出的异香根本也遮不住。门外脚步声杂乱地踩了上来,伴随着掐尖的嗓音——“好大的雨,一天一夜了还没个消停,不追了,歇歇,一路上跟撵兔子似的,把咱家腿儿都累细了……那谢家小子到底属什么的?”芙蕖一愣。太监?皇帝的人!撞上皇帝的人,简直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因为在这几股各为其主的势力中,只有皇帝下的旨意是“活”捉!其余人都是奔着要他命而来。芙蕖松一口气,她知道,此番至少性命无虞了。赵德喜一脚踹开了破庙摇摇欲坠的两扇门,捏着鼻子跨进来:“亲娘喂……这什么味儿?谁家不知检点的野鸳鸯在这种地方颠鸾倒凤啊?”芙蕖立于墙根下的暗处,敛声屏气,听得他满嘴的污言秽语,想忍也忍不住,手中的刀挽起锋芒,出手便削掉了赵德喜一缕霜白的头发。“哎哟娘喂——刺客!”别看赵德喜年纪不小了,手脚倒是利落,他捂着心口往后一窜,立即有他的几个干儿子围上来,将他团团护卫在中间。芙蕖:“……”长见识了。皇帝最亲信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赵德喜定睛一看是个女人,“哟”了一声。再一看这个女人手里拿的刀,原本戏谑的脸色倏地变了。谢慈的刀虽然不经常露面,但俨然已经成了皇宫里人人忌惮的一把凶器。赵德喜目光四下瞥了一圈,果然瞧见了重伤未醒的谢慈。他晃着腿,想上前又不敢,声若游丝地问:“这是……死了?还是没死啊?”芙蕖尚不能完全信任这个死太监,冷着脸骂:“死不死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滚蛋!”赵德喜才不滚呢,这可是他腿儿都累细了才摸到毛的兔子。“要是没死咱就赶紧找郎中治哦,这浑身是血也不知伤哪儿了,缝补缝补留个全乎人儿,赶紧跟着咱家回京复命。要死也等回京再死,说什么也不能死在这儿啊,皇上亲盖了玉玺要抓活的,我带了具尸体回去算怎么回事……”随着他的喋喋不休的念叨,他的干儿子们开始偷偷摸摸往芙蕖的身边绕,试图把她围住。芙蕖看见了,但懒得管。和一群没脸没皮的太监扯头发这种事,她实在干不出来。赵德喜见她已经完全被控制在外,抓住机会,转身就往谢慈身旁扑。芙蕖一动不动望着他的背影,朱唇轻启:“有毒,赵公公小心哪。”真正有用的威胁,用不着多么掷地有声。即使如风一般轻飘飘的,也能跟软刀子似的吹进每个人的耳朵里。赵德喜的脚步一下子停滞在了半空:“你说什么?”“我说,有毒。”芙蕖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道:“赵公公难道没闻着这味?”他往后退了一步。他的干儿子们也跟着面面相觑。那股糜艳至极的香就是从谢慈身体里溢出的,赵德喜越靠近,越觉得透鼻。经芙蕖一点,他忽然觉出脑袋里有些晕乎。有些东西越是美艳越是有毒。自小在深宫里浸染的赵德喜太明白这个道理了。他慌忙再退开几步,甚至还小心刻意的避开了地上的血迹。果然,远离了谢慈身边,头脑霎时清醒了许多。赵德喜心下对芙蕖的话信了八分,惊疑不定道:“有毒?味儿倒是怪?莫不是□□罢??”他吸了口气,目光在谢慈和芙蕖之间来回扫,不知死活道:“谢大人昏不知事,瞧着也不像能行啊……”话音未落,他陡然感觉到了一股杀意。谢慈就在刚刚一瞬之间睁开了眼,他的身体由于失血,气色变得苍白,甚至连眼珠都淡了几分颜色。可那淡下来的眸色,更像是覆了一层森寒的霜雪。赵德喜相信,若谁敢此时去犯他,下场必然很惨烈。可明明他都已经站不起身了……赵德喜摆着手陪着笑:“误会误会,误会一场,谢大人原来醒着呢?”谢慈就那么盯着他,问:“皇上安好?”赵德喜哈着腰,一副奴才相,点头道:“好好,圣躬安好,只是近日茶饭不想,很是惦念谢大人您。当时陛下听信谗言,一时糊涂禁了您的足,过后也悔之不已,您看看您,有什么话不能好商好量的,您非要抗旨出京,万一路上出了闪失,皇上怕是抱愧终生啊。”没根的东西,通篇的鬼话,一个字也不可信。谢慈:“皇上怕我死不透又从地里爬出来,特意让你来盯着的?”赵德喜诚恳道:“皇上是真心想把您活着迎回去,咱们皇上立志做仁德之君,您与皇上乃半师之谊,皇上打心里敬着您呢!”谢慈默然不语。赵德喜见状凑上几步:“谢大人,咱们打点打点,回吧,北境那地儿有什么好的,山寒水冷……皇上也是心疼您,毕竟您谢家的旧部都守在那儿,万一见了面说不清啊……”他说的这几句话从芙蕖的耳朵里飘过,似乎有一线光在脑子里闪过,但却瞬息即逝,她并没有捉住。直觉告诉她,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她皱起了眉。谢慈由着赵德喜靠近,随即眯了眼。芙蕖再顾不得那点摸不清由头的直觉,谢慈这副表情是真的起了杀心。可他的刀不在自己的手里。正当她攥着刀焦急的时候。谢慈抬手一把钳住了赵德喜的咽喉,将人拖到自己的眼前。他此举猝不及防,赵德喜料不到他重伤之下伸手竟还如此敏捷,且力道拿捏得刚刚好,既让他感觉到了窒息的痛苦,又不至于令他立时毙命。他有话要问——“此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皇上要你传的?”干儿子们慌成了一团,大呼小叫着干爹。芙蕖趁机脱身,踢开了一人,快步回到了谢慈身边。赵德喜哆嗦着答:“当然是皇上……谢大人明察,奴才就只是个奴才,哪有胆子嚼您的舌根呢!皇上他原话怎么讲,奴才就怎么带,半个字儿都不敢玩弄……饶命啊谢大人!”谢慈刚刚燃起的煞气有所缓和。他有理智在,看在皇帝的份上,也不会轻易弄死他,于是松开了手:“滚。”赵德喜带人滚到了门边上。外面雨不见停,出去要挨淋,他们便在槛内坐下了。谢慈面无表情:“让你滚回燕京去。”赵德喜离得远了,胆子又有了,道:“那可不成,谢大人,皇上让我捉……请您回京,我两手空空没办法交差啊。”果然没皮没脸的狗,打他他跑,稍微给点好颜色又开始兴风作浪。谢慈闭上眼睛喘息着。芙蕖拨开他的衣襟,查看他的伤处,低声问道:“我怎样才能帮你?”谢慈目光垂下来瞄了一眼她的腿。他们彼此之间什么也没说,可芙蕖竟诡异地读懂了他那轻描淡写的眼神。她放下架在身前碍事的手臂。谢慈面朝外,轻缓地侧身枕在她的腿上。芙蕖动手碰了碰他湿透了的头发。她听见谢慈幽微的念叨了一句:“两个时辰。”只有她听清了。那群太监们傍着门口,瞧着他们的眼神非常难看。正好芙蕖瞧着他们也反胃。谢慈那把削铁如泥的刀握在她手里,芙蕖打量着身后的泥菩萨,蛮横地挥刀一砍。泥像的半身轰然倒地,地上的泥泞飞溅,正好将他们两人挡在一个隐秘的所在,完全隔绝了外面人的视线。她低头一看。他已经睡沉了。芙蕖睁着眼睛发呆,有了自己的时间思考。方才赵德喜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提到了谢家的旧部守在北境。然后,谢慈就差点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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