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姜不能否认她曾经想象过,尽管那想象出来的画面让自己从脸颊红到了颈窝儿,又自颈窝儿一直红到了心里,但是翠姜仍然没办法否认,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去想,想真实存在过的,她与霍云相处的每一时每一刻,也想并不真实存在的,关于今后的每一点每一滴……
然而更多的是辗转反侧于自己的大胆,她,翠姜,终究是裘凤游的侍妾,尽管尚没有夫妻之实,但是这亲王妾室的名分定了,便是永远无法改变的。除非自己死了,可就算是死了,怕是也无法改变会被埋在亲王陵冢之侧哪个不起眼的角落中,立一块再不会有人祭扫的石碑罢了。
想得透彻,透彻了也无法,还是不由得在一思一念一恍一惚中离着本该有的人生轨迹越来越远,这是怎样的困顿无助……可这些无助就只能放在心里,最亲的娘亲,最疼自己的爹,最知心的姐姐,最衷心的翠离,这些曾经可以无话不说的亲人,此时却一个字的心事也不能吐露,更不要说旁人。被人知晓了,漫说自己和霍云死无葬身之地,就算是位极人臣的爹,诰命在身的母亲,母仪天下的姐姐,怕是也难逃厄运。
翠姜彷徨着,而这样的彷徨在昨晚之后更加变本加厉。
因为霍云的“失控”,更因为他在梦中念着的人——除了娘,还有……自己。
那一刻,翠姜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泪,擦了又擦,。她喜悦,她害怕,她无所适从……翠姜想,若是可以,请将她就这样留在鹿山初照台的时光里吧,就留在他的身边,不归亦不念。
可是现在……
当心事把自己缠绕出一身伤痕却挣脱不得的时候,霍云,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毫不隐瞒地对着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
难道,他全然没有如自己这般的顾虑吗?
就算他和翠家无亲无故,他也不怕自己的家族因此获罪吗?听闻东靖霍家富甲一方,支系庞大。不对,他与自己家不是无亲无故,虽然不知底里,但霍云与翠家绝不是无亲无故的,相反,也许还很亲密,这“亲密”本身就是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一定很重大!重大到——连自己和霍云之间这其罪当诛的感情都不能与之相比。
那能是什么?翠姜觉得一阵阵害怕。
看出她眼中的思量,霍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离开了翠姜的房间,只留下一个选择给:“你可以选择知道所有的真相,然后继续走你的路,去做你的东靖王侍妾,不,不只是侍妾,以你的聪慧,迟早会成为东靖王的侧妃,王妃。或者……你选择留下来,什么也不问,安心地同我在一起,至于你的顾虑,都交予我就好。翠姜,你仔细想清楚……我等着你的决定。”
由着庭前日光从浅黄明媚变得赤金沉郁,又悄然逝去;由着月光朦胧,青冥冥几点雨整夜落在阶前,一如思量落在了枕边。
一整日,时光在思量里飞逝,翠姜始终没有离开过屋子。
茉茉送了几次茶点进来,只看着之前送的一口未动的留在桌上,问话,翠姜也是一句回应都没有,只得悻悻离开。
如此,一日的时光,两日的时光……不见人烟往来,只有空山晓翠,低草斜阳。
第三日,黄昏。
“出去走走吧,就算不吃东西,总要活动一下。”霍云来到翠姜屋前,道。
半晌,房门吱呀而响。
苏锦衣的药很好,不过三日,再见面,两人头上的红肿已都消了。翠姜头上的霍云扑倒她时撞的,霍云头上翠姜挣扎时打的,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