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个有胆色的,让别人后退三步,而她自己却上前,蹲在了那人身边,往上递了个眼色,姬玄玞这才缓缓松了脚。
那怪物呕了一口脓血之后就再不动了,呼吸也渐趋平稳,裴梦蔷打量了一阵,实在没有耐心等,直接上手端起了她的脸。
那怪物露脸的瞬间,所有人都惊了。
旁人惊是因为方才狐面兽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张刻薄的女子面相,裴梦蔷惊是因为,此人正是服侍自己,要随自己嫁进姬家的丫鬟,旭奴。
旭奴看到裴梦蔷,也仿佛见了鬼,眼泪连珠儿似的往下掉:“姑娘,姑娘,姑娘你去哪了,让奴婢好找。”
裴梦蔷起身,远远躲开,惊恐地瞪着旭奴:“你怎么会在这?为什么会穿着我的喜服?你究竟做了什么?”
说来讽刺,方才听闻那是个妖怪的时候她没有怕,现在看到旭奴的脸却怕得要死。
旭奴哭诉道:“姑娘,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穿着这身衣服坐在洞房里了,找不到你,旭奴好着急,我知道姑娘你不想嫁人,可你别不要旭奴,旭奴虽然也不想见姑娘难过,可也不想离开姑娘半步,姑娘不要把旭奴一个人丢在这里,姬家深宅大院,旭奴害怕。”
雪岁阑冷笑,这丫头反应够快的呀,方才变成妖怪是崖望君动的手脚,现在变回来也是在她意料之外,可她却能泰然处之,不仅如此,面对裴梦蔷的突然出现,短短几刻她便拟好了说辞,果然巧舌如簧,不见棺材不掉泪呢。
幸亏对她备的有后手,否则还真被这丫头给反杀了,届时可就不好玩了。
锦爷皱眉,望着裴梦蔷道:“你真的是裴梦蔷?她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裴梦蔷躬身:“对不起诸位,我是裴梦蔷,方才已经说过了,若有谁不信,可连夜请回我本家爹娘,方能证明,而这位正是我裴府的丫鬟,被父亲安排随我一同出嫁的旭奴,有些事情我必须查清楚,让诸位看笑话了。”
“蹊跷,真蹊跷。”
“有什么蹊跷的,八成主子不愿嫁人,拿奴才冒名顶替呢,才闹出这么大个笑话。”
“也不想想纸里怎么能包得住火,真是愚蠢至极。”
“都说锦爷和裴大小姐素来并无情分可言,这桩婚事本就是姬老爷子和裴公定下的,裴梦蔷有自己的小心思不奇怪。”
老爷子看戏看到这里,又听了几句风凉话,还未来得及开口斥责就昏了过去。
祝孟桢眼疾手快,用缓息散给稳住了,且吩咐道:“送老爷子回屋,小心些。”
奴才们这才扶着老爷子离开了。
看着父亲昏倒的身影,锦爷却红了眼,道:“裴小姐大可不必如此,虽然婚事是家父和令尊决定的,但你若有别的意思,大可以回绝,我姬家并非死缠烂打,睚眦必报之门户,也不会因此断了两家情分,反而是你的这些手段,让两家都甚为难看。”
裴梦蔷也冤枉:“从方才到现在我并未辩解过,锦爷何以不听我的解释就下此论断?我们的婚事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并没有半分不情愿,知道今日大婚,我之前辛勤准备,将父亲送我的那颗仅有的东珠都毫不吝惜地镶在了凤冠上,可不巧,前几日我试穿嫁衣之时,东珠不小心滚落,。
那两日我食不下咽,寝不安枕,一直在找那颗东珠,直到昨夜,我在屋内听到有珠子滚落瓦檐的动静,不放心这才出来看了眼,确实见到了那颗东珠,但也不知被谁缚住了手脚,一阵异香袭来,我就晕了过去。”
言罢,众人面面相觑,这段说辞太过骇人听闻,有谁能闯进裴家绑架裴大小姐?
雪岁阑幽幽道:“此事若是真的,想来必不是人能干出来的。”
裴梦蔷点头道:“不错,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佛堂里面,香案前摆放着莲花宝座,可宝座上却并非观音大士,而是一尊玉雕的狐仙邪神,不止如此,整个佛堂依旧飘荡着那股异香,而我竟然还听到狐仙在跟我说话。”
“她说什么?”雪岁阑问出了大多数人的疑惑,却不包括祝孟桢,祝孟桢现在最关心的,是裴梦蔷所说的那个地方是否是她苦心经营的梦觉寺大悲坛。
“她说……”裴梦蔷看着旭奴,感觉狐仙的音色竟与旭奴有几分相似,但也不敢肯定,“她说,她受够了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受够了如此低贱的出身,受够了旁人的白眼,受够了主子的偏心与冷落……”
“还有呢?”雪岁阑波澜不惊地步步指引,希望裴梦蔷都吐个干干净净,否则不是辜负了月未央的迷魂香。
“还有,她似乎还说,不过皮囊而已,谁又不能取而代之!”
此言一出,又惊了四座。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三步,想起旭奴方才还是妖怪那会儿的张扬跋扈都心有余悸。
旭奴急了,伏在地上使劲磕头道:“姑娘,你可不要冤枉旭奴,旭奴有再多的不是,对姑娘也绝对忠心不二,言听计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至于事发之时落井下石!”
奴才说主子拿自己当替身,主子说奴才想冒名顶替上位,究竟谁在说谎,每个人心里都有个打量,可不免模糊,当然,也有不糊涂的,比如玞四爷。
他抬脚,又踩在了旭奴的头上,故意提高了音调道:“方才这怪物原形毕露的时候,裴小姐还未到府中,也就是说她并没有见过这怪物的样子,狐仙的话不像胡乱编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