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之间隔着很长一段黑暗,“初九,”他顿顿,“照顾好自己。”“放心,”她笑出声,“你知道啊,我姐管我管的很严的,一日三餐,生活习惯,我都已经铭刻在心里了,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你走吧。”初九把自己夹在门缝里,不让陈在野看到她。陈在野站在原地,仿佛石化了,脚怎么都挪不动。他感觉心里好像开了个口子,很细小的口子,明明没有血渗出来,却痛的发痒,想要挠又无从下手。他吸吸鼻子,“明天我来送你。”人影消失在门外。初九带上了门。她蹲在黑暗里颤抖着肩膀。哭了?好像也没有哭。她不知道自己是惧怕离别,还是惧怕童年那些难以忘怀的过往。离别很痛苦。友情仿佛两截生出情丝的发,紧紧缠绕,不离不弃,一旦分开,这些发丝从根部抽离,痛的简直难以忍受。童年也很痛苦。当她重新看到那些满载记忆的影片,还是会一遍一遍的在心里鞭挞着过去的自己,活在痛苦中无法自拔。她就是痛苦的集合体。翌日清晨。初九拉着行李箱去跟杨春兰告别。杨春兰红着眼眶往她书包里塞了很多东西。“这是桂花糕,回去热一热再吃。这是炸椿芽,你最喜欢的。这是炸带鱼,你姐最喜欢的。还有这个这些小零食你都带上,免得在车上饿了。”她一边收拾手一边哆嗦,最后什么都抓不住了。食品袋子从指缝里钻出去,摔到地上。“你看我,年龄大了,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你早恋了?初九紧紧握住她的手,“外婆,不用麻烦了。”“不麻烦,我们家小九回来一趟不容易,又住了这么短的时间,外婆真的舍不得你。等明年毕业了,你回来住满两个月,行不行?”初九心酸地点头,“好。”杨春兰絮絮叨叨念了一路,直到把她送出筒子楼。“走吧,”她指着前路,“小陈让我跟你说,他和你的那些朋友,在村口等你。”初九强颜欢笑,“我有空就回来看您。”“学习最重要,保重身体。”“好。”一个多月前,初九拉着行李箱踏上这片在心底失踪已久的故土。一个多月后,这片故土再次被掩盖。初九走得很慢,外婆塞进书包里的东西好像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临近村口,她看到三个人影。施夏夏哭着跑过来抱她。“初九!我舍不得你呜呜呜……”初九摸摸她的头,“都这么大的人了,离别还要哭啊?我都不哭了。”她看向不远处的陈在野。陈在野穿着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时的衣服。黑色衬衫,黑色牛仔裤,白色的运动鞋,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曹子桐走过来拉开施夏夏,“行了,别哭了,你以后又不是不回江夏了,咱们俩马上也要走了,以后你去学校看她不就成了吗?”“对哦,我可以去看你,我为什么要哭啊?”施夏夏傻乐了,“你在学校好好照顾自己,缺什么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一定给你送过去。”曹子桐也附和,“对,咱们谁跟谁呀?你要是被欺负了就跟哥说,哥帮你解决。”施夏夏还想拉着初九再说些贴心窝子的话,却被曹子桐拽住,“行啦,别说啦,那边儿还有人等着呢。”施夏夏只好忍痛割爱。初九盯着她片刻,抬手抱了抱她。曹子桐站在一旁,也被初九抱了下。两个人惊恐的表情略显浮夸。初九忽略不计,笑着朝陈在野走过去。陈在野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履行承诺,把该给的东西都给你。”初九把行李箱上的牛皮纸袋递给他。“这里面有冷冻的槐花和葡萄酒,还有一些我闲来无事做的小吃。要是好吃的话,你就吃掉,不好吃就扔了。”陈在野接过去,“我会吃的。”他低着头,帽檐儿挡住了眼底的情绪。“记得给我打电话,”初九嘱咐,“周末。”“我记得。”陈在野说完,大巴车停在了两人面前。他抿了下唇,“上去吧,我帮你放行李。”“我跟他们两个都抱过了,”初九红着眼尾张开手,明媚的笑容下淫雨霏霏,“我们也抱一下吧。”陈在野沉吟片刻,拉住小姑娘的手腕,把她带进了怀里。“初九,保重。”少年的下巴垫在她头顶,只一瞬,他松开了她。初九头也不回地冲上车。陈在野帮她把行李放好。车子喷了两下气,向着来路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