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城看着谢乔。
从他看到燕宁发回来的调查报告起,他就无数次地问自己:你真的了解你爱的这个女人吗?
他与谢乔纠缠了7年,这7年,陆铭城一直以为这段感情的维系靠的是自己强硬的手段与温柔的禁锢。他从未想过另一种可能,谢乔很可能是主动缠上自己的。
陆铭城坐在地板上,看着面容惨白的谢乔,微微苦笑:“我想了解你,但你从没给过我机会。”
他和谢乔一起生活的7年,这7年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子真实的姓名,不知道她来自哪里,不知道她是不是怀有目的地接近自己。
“你怪我瞒着你?”谢乔的语气充满了轻蔑与不屑。
陆铭城愣了一下。
谢乔轻扯了一下嘴角,微微侧转了身体,挪了挪位置,看着房间对面的白墙,缓缓地说道:“如果你是我,被人当商品一样生下来,从小饱受非人的虐待,身边所有的亲人和朋友都抛弃了你,你会怎么样?”
陆铭城的心里一片冰凉,放在地板上的双手微微的颤抖,他忽然想到谢乔在病房里说的那三个故事。
“乔乔……”陆铭城低下了头,“我……”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前所未有的惭愧与内疚。
陆铭城忽然想到自己从那些冰冷的文字里找到的所谓真相,看着即使没有化妆依然美得惊人的谢乔,那些或痛苦或难堪的记忆似乎并没有在她的脸上和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谢乔轻轻打断他,脸上露出冷清的笑容:“来b城找梦姨是我的使命。”
陆铭城很是吃惊,因为他此时已经知道谢乔口中的梦姨指的是谁。
谢乔拍了拍手,慢吞吞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伸了伸手,活动了一下筋骨,坐在床上,轻描淡写地说:“我长这么大,从没遇见过比梦姨更漂亮的女人。”
每次提起梦姨,谢乔就会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那些短短的两年,是支撑她从遥远的燕宁走到陌生的b城唯一的动力。
陆铭城站起身,目光切切地注视着她,他心中纵是有100个问号,也没办法问出口来。因为他知道,这恨分明太深刻,他们之间不管谁说出口,都将万劫不复。
可是,陆铭城不说,不代表谢乔不说。
“遇见梦姨前,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与我没有关系。”谢乔微扬着头,略带自嘲地笑了起来。
那一瞬间,陆铭城看到谢乔眼底的忧郁与伤感如大海般辽阔。
“我知道梦姨死讯的时候,已经12岁了。”谢乔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已经变成了谢乔,我度过了漫长的迷茫期,那段时间,我甚至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那时候她还太小,找到梦姨,与唐恬团聚,就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其实,若没有梦姨,她早就已经死了。
“可是,我不能死。”谢乔抹了把脸,声音变得悠长而深沉:“我得找出梦姨死亡的真相,梦姨被绑走的那个晚上,我和唐恬就藏在衣柜里,我虽然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却记清楚了一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的名字叫沈占霖,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了19年,谢乔依然清楚地记得梦姨提到这个人名字时的咬牙切齿,她是那样的厌恶与憎恨着这个人。
其实那天晚上还有更多的细节,谢乔根本不愿意回想,因为每一次做了那晚的梦,谢乔就止不住地呕吐。她只愿意记住那些她愿意记住的往事。
“所以,你才会来到b城?”陆铭城忍不住问。
谢乔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那天晚上,梦姨怕他们发现我和唐恬,在挣扎和混乱中跑了出去,我和唐恬等了一整天,梦姨都没有回来。于是,我就带她回了燕宁。”
她们在燕宁待了一年,那一年的记忆并不美好,谢乔不愿想起。她也不想再叙述自己的苦难童年,微微顿了顿,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说:“后来燕宁待不下去了,我就带着唐恬离开了那里。”
陆铭城心中一痛,他想到那些发回来的报告,想到那一年林家对谢乔所做的事,简直可以用禽兽不如来形容。
谢乔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淡漠而平静,“其实我早就见过沈占霖了,在我9岁那年。”
陆铭城隐约猜到谢乔接下来要说的事,自己也有参与。谢乔9岁的那年,她的父亲林振海50岁寿辰,在林园举办了一次寿宴,当时沈占霖和陆景鹏都参加了那次寿宴,陆铭城当时也在场。
谢乔和唐恬都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是她从佣人那里听到了沈占霖的信息,知道他是b城沈家的继承人。
她大着胆子跑到宴会厅,想找到沈占霖,问他有关梦姨的下落,却在慌乱中撞倒了酒会上的香槟塔。当时的她什么也没来得及问,便被愤怒的管家拖进了地下室,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