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央走后,就再也没有人去找过海棠,想必是因为她身上根本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吧!无人叨扰,海棠一开始还乐得清静,然而不过半日就恨透了这种清静。
只要一静下来,前几日在路上匆匆所见的那张脸便会出现在她眼前。容颜依旧,却带着明显的病容,也不知道是生病了还是受了伤。
虽然只是瞬间的擦肩而遇,却像蛀蚁一般撕开了她记忆的堤坝。刻意不去想起的点滴往事一一浮现眼前,最后只听得一声轰响,记忆之堤彻底被摧毁,沉重的过往压得海棠喘不过气来。胸口似堵了一块大石头,眼里也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打开门,海棠径直走向非影的房间。原因之一是非影毕竟是为了救她而受伤,虽然这个‘救’有些别有用心,但事实确是如此。不管怎样,她也是该去看看的。原因之二,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她必须马上走出回忆的世界。往事成殇,过往已逝。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她了。
如此甚好,于她,于他,于所有人,都是解脱!
“非音……”房门未阖,一眼就能看到非音坐在床边。海棠打量着房间里的阴影处,心里忌惮着似乎无处不在却又不得见的影卫,有些犹豫的叩了下房门。
“海棠?”非音循音望去见是她,稍有讶异。回头看了眼床上的非影,非音这才带上门走出来。
“怎么样了?非影他……”海棠欲言又止。瞧着非音那一脸的疲惫憔悴,本已到了嘴边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性命倒是无碍了,就是伤得太重,得养上好一阵子。”非音神色颓然,心疼已是不彰自显。海棠不傻,一眼便看出这非音非影的关系非比寻常。
“那就好了,你也别太担心!”海棠执起非音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另一个人身负重伤的画面。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到底是死是活……“嗯!”非音扯出一抹僵硬的笑,突然在想到什么后拉着海棠走向了隔壁她自己的房间。海棠隐约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心里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词。然而当非音真正开口时,那早已烂熟于心的台词却突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海棠,你对非央撒谎了,是不是!”语重心长的语气,带着十足的肯定。非音不经半句铺垫,直入主题,。
没想到非音会这么直接,海棠哑然失语,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否认?看非音这么笃定,怕是再怎么否认她也不会信。承认?那不是间接证明了她知道沐紫凝的下落?如果对方再追问,她又该如何应对?
见海棠一脸纠结,非音突然就笑了。视线有意无意的扫过她额前的发际线,笑容有一瞬的凝固,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呵呵,说来也是惭愧,影卫自恃拥有强大的信息罗网,却查不出你的来历和底细,更不知道你和我们要找的沐紫凝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海棠,你知道沐紫凝在哪里对不对?”一双杏眼凝视着海棠,非音一脸希冀。
“呃……我……”海棠支支吾吾的开口,却是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了。
非音见她面露难色,也不再逼问,而是采取迂回战术旁敲侧击。“那这样好不好?你可以不用告诉我她的下落,你就告诉我她现在是否安好就行。想必非央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们找她没有半点恶意,只是受人差遣要暗中保护她而已。只要她安然无恙,我们就算完成任务了。”
“是这样吗?”海棠偏着头望着非音,半信半疑。
“我发誓,我若有半句假话……”
“好啦,我跟你说就是了!”非音不假思索的举起手作立誓状,却被海棠给拦住了。发誓什么的最不靠谱了,更何况她本来就有些动摇,根本就用不着这些形式。
看非音说得这么真诚,不像是在撒谎呢!而且只是透露一点点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海棠在心底安慰着自己,稍稍一顿后才缓缓开口。“她现在很好,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她不希望被任何人找到,所以才躲起来了。”
话毕,海棠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非音脸上也恢复了几分神采。
“现在放心了吧!”海棠笑着说道,细薄的嘴唇咧得老长,还真不怎么好看,但那双眸子却甚是动人。见非音笑意微敛,海棠有些尴尬的收了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又怎么了?”
“你说她躲起来了,谁都不想见?”非音挑着眉问道,似是在怀疑她的话。
“是啊!”海棠回答得很坦然。说真话总是比撒谎要轻松得多。
“那……连莫扬也不想见?”非音故意问道,睫羽微垂,却暗中将海棠的神情尽收眼底。没错的,听到‘莫扬’二字时,海棠明显一怔。显然,她认识莫扬。“对了,你知道莫扬是谁吧?”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非音却故意问道。
“哦,听紫凝姑娘提起过。”海棠起身倒茶,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慌乱。非音看在眼里,却是什么都没说。两人之后又随意聊了几句,非音便以要照顾非影为由去了隔壁,海棠也就自行回房了。
“我说的没错吧!”非音一进屋便看到非央坐在桌边喝茶,一副料事如神的得意样儿。非影半撑着身子靠在床头,面色虽还是有些差,但总算恢复了几分生气。
“算你厉害。”非音赞许的冲非央一笑,继而大步走到非影面前坐定。“海棠说了,公主暂时安好无虞。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两种情况,如果不是非央猜测的那样,那就是她真的知道公主的下落。”
“我不是让你留意一下吗?怎么?连你都没看出破绽?”非央拿着凳子凑了过来,言下满是惊讶。非音瘪了瘪嘴,虽然不太乐意,却也不得不点头。
“我都看过了,没有什么异常之处。要不就是你推敲出错,要不就是她的技艺太过高超,连我的火眼金睛都能瞒过。”
“肯定是你没有细看,要不就是你的‘火眼金睛’没有以前毒了!”非央肯定的说道,他才不会承认自己的推理会出错,就像非墨永远不会承认他的飞镖会脱靶一样。
“别在这儿跟我扯些有的没的,你有时间还不如去非墨那边盯一下,看看苟千岁还能不能再吐出点别的什么。”非音翻了翻白眼,破天荒的没有和非央争辩。非影动了动有些干裂的嘴唇,眼底略有欣慰。
“好好好,我这就去。”瞥了一眼床上的非影,非央故作吃味的往外走去,一路走还不忘一路嘟囔:“就知道会碍你们的眼,我还是找非墨去,起码他不会嫌弃我。”
“就嫌弃你!”非音望着关拢的房门开着玩笑,却没看到非央出门后表现出的失落。似乎从非音和非影好上之后,他们四个人之间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呢!以前是非影、非音、非央、非墨,四人抱团成一体,却又各自独立。可现在却变成了非音和非影、非央、非墨,与她们俩相比,自己好像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不行,我也要找人抱团去。”非央忿忿的说着,转身下楼往客栈后院跑去。在后院有一间毫不起眼的柴房,苟千岁和他的狗就被关在那里。
穿过满月拱门,非央直奔目的地,一路上除了客栈后厨的帮工之外就再也没看到其他人。但是非央知道,影卫的势力已经完全覆盖了这里。虽然看不见人,但他们就藏在某一处的阴影里。
柴房里,劲装未褪的非墨抱剑站在门口,双脚相隔与肩同宽,纹丝不动如磐石一般。在他面前放着一个铁笼子,里面装着啸天和其他四条狗。至于苟千岁,则是被绑住了手脚蹲坐在角落里。可以帮他割断绳子的弯刀就放在他面前,他却没有轻举妄动的勇气。
在他眼里,非墨是与湮公子相差无几的存在。阴沉狠戾,宛如地狱修罗,毫无人情味可言,比影卫之首的非影还要恐怖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