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央失踪的这小半个月里,失去四大首领的影卫人心涣散,幸好下面几个掌事还算镇定,这才稳住了人心。而这十多天里,洛邑郡也不太平。原来,昨夜并不是南郡王府第一次闹刺客。早在十多天前,也就是兰昭寺被大火烧毁的当天夜里,南郡王就险些被刺身亡,据说是南郡王妃救了他一命。而那天海棠从难找死回来,见百姓们交头接耳,正是在议论这件事。
“南郡王府的人将村子仔细搜查了一番,又留人盯守了两天,没找到你们就撤了,现在村子很安全。”知道封城不是为了抓自己之后,非央和海棠稍稍乔装打扮了一下就顺利穿过了洛邑城。寻思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两人遂又回到了之前落脚的辛门村。小椿一直在那里等他们回来,一见到非央就赶紧汇报情况。
“那就好,你先下去吧!”有话要对海棠说,非央便遣退了小椿,却不料海棠又把他给叫住了。
“等等。”海棠朝小椿跑过去,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我的信……”
“信已经派人送出去了,估计再过几日便能送达。”小椿如实回答,非央突然凑了个脑袋过来。“信?什么信?”
“哦,没什么,给朋友捎了个口信。”海棠随口敷衍着,挥了挥手示意小椿赶紧走。非央察觉到了异常,却也没有追问。
离开山人居后一路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折腾了半天,转眼就到中午了。非央去张罗午饭,海棠又跑到灶前去帮忙烧火。突然想到刚才听那影卫说南郡王第一次遇刺时险些丧命是由南郡王妃所救,忍不住质疑道:“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奇了?这南郡王妃林璃是洛邑郡郡守的独生女儿,洛邑郡出了名的才女。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唯独不通武艺。沐延承是驰骋疆场多年的老将,勇猛过人,竟需要一个柔弱妇人去救他的命?而且,这南郡王妃不是常年在锡晋斋吃斋念佛吗?当日沐延承大寿都未曾见她露面,怎就这么巧偏偏是她救了沐延承的性命?”
“好端端的琢磨这些做什么?又不关你的事。”非央滤了米正准备焖饭,忽听得她这么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你的死活还不关我事呢,我不一样救你了?”海棠没好气的反驳道,转念一想这沐延承的死活跟自己确实好像没什么关系,便收了思绪专心烧火。随手拿了根柴正要往灶膛里塞,手上的动作却因为非央的一句话而猛然一顿。
“怀着孩子还打算去管别人的闲事吗?”非央的声音很轻,却在海棠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知道了……该死的沐逸绅,果然还是没有帮她保守秘密。
海棠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非央的问题,只是紧紧的握着手里的柴,直到柴棍的棱角把手心硌了好几条纹路方才松开。将柴放进灶膛,海棠起身进屋,非央的声音又从背后传了过来。“接下来的事我可以处理,有沐逸绅帮忙,救出非音他们也会容易很多,不需要你担心。还有覆狸子,苏云啸拿覆狸子只是为了要挟你替他办事,他自己并不在意这东西。拿一个对方并不在意的东西,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把饭焖到锅里,非央走到灶前去烧火。海棠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一眼。等非央说完了,她便进屋去了。非央说得对,有了沐逸绅暗中相助,也就用不着她操心了。也许,该是时候考虑一下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了。
海棠不声不响的在屋里呆了很久,非央端着饭菜进去才发现她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压在手臂上的呼吸声有些沉重,神情却很怡然。呆在山人居的这段日子,没有了奔波劳累,她的气色也好了很多。看来孕婆子确实需要静养,哪能像她之前那样不管不顾风餐露宿的?
这个时候,非央更坚定了要把海棠送回宫的决心,却在想到给主人的信时猛然惊了一下。
对了,信!海棠刚才说她让小椿帮她给朋友捎了个口信……可是她跟小椿并不熟识,又怎么会捎口信?很明显,她是想掩饰什么。
没有叫醒海棠,非央轻手把饭菜放到桌上后大步走向了侧屋。当日写下还没来得及蜡封送出的信还放在桌案上,并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不过那笔架上的笔,却不是他用过的那支。
只要是写给主人的信,一律都会是规矩的蝇头小楷。非央向来随性,行书落字也如他性子一般,纵是写标准的小楷也会有几分草书的味道,所以为了字迹清晰了然,他都会选择比平常信笔更细一些的笔。可笔架上那支狼毫笔的粗细,并非他写信会选择的尺号。
显然,有人动过这些纸笔。他的信摆放在桌案表面,既然信纸都被动过,那信没理由还在原位。也就是说,有人做贼心虚故意将桌案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
此时,非央几乎可以确定海棠看过这封信。既然如此,那他也就没必要再瞒下去了。
拿着信返回主屋,已经醒来的海棠正在自觉的吃着饭。非央默不作声的将信放到桌上,再点燃影卫封信特用的蜡,当着海棠的面将信封了起来。
“一会儿我就叫人把信送出去,你安心在这儿呆着,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接你!”非央一边封信一边说着,旁边的海棠嘴里嚼着菜,却是味同嚼蜡,早已品尝不出任何味道。
敏锐如非央,尽管她已经尽可能的将桌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却还是没能瞒过他的眼睛。
“不想回去……”低下头扒拉着米饭,海棠的声音充满了不情愿。非央封好了信望着她,突然很想看看她真实的样子。她是有多么巧夺天工的手艺,才能把非音都给瞒过去?
“喂,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要带着面具吗?”
“啊?”海棠一下没跟上非央的思维跳跃,不由得一愣,半晌才‘哦’了一声,犹豫着摘下了头上的人皮头套。非央惊讶的看着一张全新的精致面孔随着人皮头套的揭落而显现,终于知道非音为什么会瞧不出破绽了。
“哇塞,你这手艺是跟谁学的?太厉害了!哎,你也给我弄个带带呗,这次在沐逸绅面前露了脸,以后做事都不方便了。到时候我也带个面具易个容,就算日后跟沐逸绅谈崩了,我也不怕了。”非央拿着人皮头套反复把玩着,眼里满是新奇。这头套做得如此精致,简直跟非音的手艺有得一拼了。影卫暗中跟了汝宁公主这么久,竟不知她还有这手艺。看来影卫该检讨了。
“这是我从梦离那儿偷来的,我哪会做这些呀!”沐紫凝拢了拢头发坦言回答,注意力却集中在桌面那封信上。“喂,现在你都知道了,也见着我安然无恙了,就别让父皇来接我了,我实在是不想回那宫里去。再说了,要回去不还得带着覆狸子回去么?”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主人的本意是让你在外面历练历练,今后没了他的庇护也能好好活着。可是没办法,公主殿下捅的篓子太大啦,小的没能力收拾这烂摊子,所以呀……”非央说着,一把从沐紫凝手里夺回了信。“你还是乖乖回宫去吧,起码,那里安全!”
最后一句话,非央说得很诚心。确实,宫外太过凶险,除了一直在暗中窥伺的狼蛛不说,现在又来了个一心想抓她拿回诏书的南郡王,他确实是无暇应对。万一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他还有何颜面去见非影他们三个?
“安全的地方么?”抓住非央话里的漏洞,沐紫凝不禁笑得有些狡猾。“那我回南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