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容说这话时绝没想到她会这么反问,实是顺风顺水惯了,哪怕是她看不顺眼秦流萤也不会明着顶她。姐妹中无冕第一人当惯了,自视甚高,绝想不到平日默默无闻小妹妹会这么顶嘴。
到了这会儿,她还要为了面子死撑,“你要是平日多关心点,又怎会被下人折了面子。”
九翁主平日要是个会争会吵人,此刻就不至于侍女被人欺负了去,连带她一起打脸。
都是魏王宫这么个地儿生存,不说是泥潭,九翁主单纯得就像无菌室内生长。这样个性,还要权贵圈中混,实能让其他姐妹们对她加上个“没用”评语了。
却不料这回是实被打脸打得狠了,九翁主一面哭,一面就嚷上了,“我这还是苦主,竟不知道黑白颠倒到这个份上了,合着平日规规矩矩都是错了?若出了事,首当怪罪反是受了害?”
回头就问秦流萤,“八姐是怎么说?”
秦流萤这会儿真要给这妹子给呕死,秦臻容瞪着她是仇旧恨,生生像是她要赞同秦臻淑就是挑战了她权威,秦臻淑眼也瞪得很大,像是落水者抓住后一根稻草。
要她怎么说呢?秦臻淑实是天真得令人无语,她是“苦主”,又能怎么办,去找王舅舅算账吗?这个苦主她不但当定了,并且连诉苦都诉不上半句。
秦流萤才懒得当这个裁判,落下了话柄是要得罪人,含糊地歪楼,“出来作客也有些时候了,现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倒不如早些回去,听长者大人吩咐。”
她这么说,也有姐妹想起来了,秦臻音也不愿意多留,“亏得你提醒,现下倒不如早点回去得好。”
到这时候,妹子们总算陆陆续续地明白了过来,这是块是非之地。本来就是沾上就脱层皮腌臜事,和自己无关,若是因为多嘴说错话搭了进去,那真是犯傻了。
事情后续就不用姑娘们担心了。
舅舅□了外甥女侍女事,魏王和王家是姻亲,王家脸上不光彩,魏王也一样不光彩。当事人是必要处置掉毁尸灭迹,剩下也只能死捂着。九翁主这个无端招上是非,也额外被耳提面命了回要好好约束下人。
九翁主必然是不服,可一处置完事,隔天魏王就带着妻儿到敖山上度假了。
魏王还觉不放心,把爱女秦流萤找过来问话,“你妹妹这几天怎么样,可有说过什么话?”
这个话,主要指怨言。
九翁主背后没少过牢骚,小姑娘到这会儿脑筋还转不过来,事情首恶是别人做下,后却要归了她去,换了谁都要怨。
可即便她说过,秦流萤却不是个好打小报告,很平淡地说道,“女儿未见她有什么话,只是出了这样事,比平时安静些也是正常,许是反省。”
“她要真反省倒也罢了。”秦石昌听女儿这么说也算舒心了。
秦流萤暗笑,她爹这手做也是太绝了。把涉事人能打死打死以儆效尤,没打死也要吓得人封口,后打包全家去度假,王宫外就算要猜测,也只能背后自家说说,等魏王度完假了,风声也早过了。
可本来就是不道德事了,既然做得出,也别怕人说。哪怕是自己女儿。
魏王还念叨,“你们也越来越大了,过个几年都要出嫁了,你九妹这样,我还真是不放心。”
因是山中散心,魏王格外有心思穿了平民布衣,似乎有要效仿隐士,可他这形容既不名士风流,又不干脆像山间老农般朴素,反倒让人觉得猥琐。
秦流萤觉得她大概是心里先存印象影响了这点,客观说,魏王布衣打扮也至于难看。可越是了解这个人,她便越觉得他穿着布衣,装着平凡慈父做作让人恶心。
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稀松平常地闲话,“九妹只是年幼,以后总会好。”
话是这么说,其实她也没觉得秦臻淑除了管理好下人外有什么主要责任。
魏王倒是摇摇头,“她要有你一半懂事,也不至让人伤神……阿萤今年也有十二了?”
秦流萤愣了下,问一个姑娘年岁,到了后,一般都是会以“应该嫁人了”为收尾。
她点点头,“今年十二。”
“就是个大姑娘了,”魏王越发摆出慈父款,“必要找个青年俊彦才配得上儿。”
秦流萤有些囧,她爹是又要相女婿了?
正常人都会对魏王他老人家相看女婿眼光绝望。长女卖给了皇室抵押做皇后,这个绝对是“卖”;二女儿卖给了本地名门豪强,目前堂堂翁主土皇帝闺女,日子过得和小白菜似……
若是平时,秦流萤一准就歪楼了,绝不能让她爹想到去相女婿。
但实是这几天来事对她产生了影响,身边各式各样人对她未来婚姻或有意或无意提醒,名门权贵有适龄子弟贵妇对她关注,嫡母王氏怪异看重,还有前日席上贺兰明薇那个微妙又不可言喻眼神……说实话被她那个眼神一激,秦流萤现想起就觉得有些汗毛倒立,这些人都是把她当香饽饽。
这个时代,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如果是平时,秦流萤也按照套路让“父母做主”去了。可现她真不敢提这话,让她爹做主估计会把她卖得很悲惨;让她嫡母做主话,估计会直接扔到她娘家内部消化……王家适龄子弟么,都是王丰广两个嫡子,都是和王舅舅一个德性!
秦流萤是打定了主意,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给自己争上一争。
正好现她爹已经提了这话了,这时候害羞是要吃一辈子亏,与其往后再费心机扯到这话题,八姑娘现要不顺着话说下去,她就该是个傻子。
命运就是这样无可预测,这一年八姑娘为了不嫁王舅舅儿子而使浑身解数,几年后她就该为要做人家儿子后妈而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