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在华阳宫中,贤妃宁氏都快气晕过去。
她好不容易在皇帝面前说成了话,交好了八公主这条线,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拉近关系,亲生儿子就当着人面把人家给羞辱了。
哪怕是背后说人坏话,都比当面说得好,这也太嚣张了。宁氏想到,如果她是八公主,就凭了这句话,她也要把十三皇子拖下储君的候选:你都还没立太子呢,就这样作践人,真等登基做了皇帝,你还不往死里折腾我。再怎么说我还是你姐。
原本贤妃觉得自己儿子立为太子的可能性很大,三皇子显然不被皇帝看好,剩下的皇子里,自己儿子又是最得喜爱的,还年幼就封了王。
历史上废长立幼的例子从来不少,否则贤妃也不会动这个脑筋,只有不努力的宫妃皇子,没有撬不走的皇太子。
出于这样的考虑,贤妃就要多找几个帮手。八公主就是个好人选,得宠,甚至能影响点政事,最妙的是她和王皇后家还有点说不清的纠葛。
贤妃没想到的是,经过了王丰广之事,秦流萤和王氏确生间隙,却也不是头一等的仇人,毕竟王丰广又不是被八公主给掐死的;倒是她儿子这么一说,她和八公主的仇是结定了。
虽然她应对很及时,派去赔罪的宫人回来复命说,公主情绪也很稳定,并未动怒,然而贤妃的心还是放不下。
在宫里,结仇容易,仇恨要化解却不容易。因为所谋者大,怀疑一旦生下了,那么就很难和解。
在寻常人家这不过是一桩弟弟冒犯了姐姐了,双方说开了,大人教育下就结束的事,然而在皇家,各自的身份都贵重,反而难以开解。
贤妃很不放心,哪怕八公主是做出了副息事宁人的姿态,原因是“承妃子的情”。但她仍觉得不安心,想着就把事给捅到了皇帝面前。
这也是后宫惯用的手段,先去告状的自有一番说辞能将人先笼过去,颠倒黑白。
贤妃颠倒黑白的宫斗技能已经满级,在这一招上被她坑过的人无数,当下就去和皇帝说八公主的小话。
她也自有一套,没挑明了就说人不好,先是伺候了皇帝高兴。作为一个男人,问老婆(小老婆)的话都差不多,秦石昌乐呵呵的被爱妃伺候着,就问起儿子,“十三郎可回来了,又去什么地方野了?”
宁氏按着他的肩头,答得很轻松,“他小孩子家,总这样子了。整日不好好读书,真让人发愁往后可怎么办。”
“有朕呢。”秦石昌说道,“咱家的孩子总不会差的,朕看十三郎就像朕年少的时候,男孩不能拘着养,他这样就很好。”
“殿下看他自然是什么都好的,就臣妾看着,儿子也总是好的,可他再这么没规矩下去,更要招人眼了。”宁氏的语气酸楚的。
她要是真觉得儿子没规矩不对,就该亲自去管,之所以现在还这么说了,就是来给她儿子掩盖错误的。
可见可怕的不是熊孩子,而是造就熊孩子的爹娘。
熊孩子的爹也是个有问题的人,作为帝王,秦石昌还真没好好地对他这些子女行使过教育的义务。
一听贤妃这么说,首先想的不是自家孩子有没有犯错,而是先把看不惯他儿子的人贬低到底,“十三郎是朕的儿子,谁敢对你母子无礼了?”
贤妃推了推她胳膊,像是为难又胆怯的样子,“看圣人您说的,宫中的人即使看咱们母子不顺眼,却还不会……做得出格。”
“他们还想怎么样?”
贤妃很是为难的说,“这事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十三郎本也有过错。今儿不知怎么,八娘从太平观回宫来看我,出来的时候就和十三郎遇上了。”
“八娘?”秦石昌惊讶上了,“八娘是今日回宫,这事朕也知道。她最是懂事一孩子,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秦石昌当然知道闺女今天回宫,还怕她在外住久了,回了宫不长眼的人给她难堪。
贤妃在察言观色方面技能满级,听皇帝这么说,就知道告八公主的状言辞就不能太过,“都是小孩子家,八娘和十三郎遇上了,您还不知十三郎的性子,被护得太好了,没个心眼说话又不忌讳的,八娘又是一小娘子,自然是要不高兴了。”
她这样解释,倒是把十三郎出言冒犯的事全遮掩了,让秦石昌也更愿意接受:这两个都是他极喜欢的子女,做父亲的,哪怕对自己的兄弟姊妹不怎么好,却总觉得自己的子女该融洽和睦的。
秦石昌这么一听,也说道,“八娘也是个小娘子,十三郎总童言无忌,”觉得孩子们都没错,“这其中有些误会,说解开了就好。”
就叫人去宣八公主过来。
贤妃是当场呆了,她背后说人小话,自然是不能被人知道的。平时黑状一告一个准,绝没有皇帝当场把人叫过来和她对质的。
哪想到十三郎、八娘都是秦石昌极喜欢的子女,做父亲的不希望子女们生分了,必要把其中的误会说解开来。
贤妃真想哭了,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了!分明就是她儿子冒犯了人家,自己还在背后颠倒黑白,然后当场戳穿。
过一会儿,八公主就来了。
刚从太平观出来,素色衣服是不穿了,却也没打扮得张扬,首饰服装得宜,看上去清清爽爽的一小姑娘,近来就拜见了长辈。
视觉上就让人不怎么愿意为难她,又想到女儿婚事的周折,秦石昌更不想苛责女儿,语气说得很柔,“你今日见过十三郎了,他可有说些话你要觉得不快,也别放在心上,你弟弟年纪小,口无遮拦。”
在这件事中,说十三郎年纪小,却也有十岁了;说八娘年纪长,却也只比十三郎大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