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听,眼见为实,我不听!”俞书华甩开她手,连连跺脚,“冰冰你也太不知轻重了,她可是你妹妹!”
周凌转而怒视周醒,“你怎么回事!赶紧给我滚下来!”
周醒愣愣从床上坐起,见门口周贤斌也探个脑袋,先是震惊,再是愤怒,最后摇摇头,没眼看地走开了。
俞书华泪流满面,“我前面只当你们是胡说八道,不是亲眼所见,我还被蒙在鼓里。”
“妈,你先休息,等我处理一下。”周凌把俞书华扶到沙发。
周醒嘎嘎乐,又是打滚,又是蹬腿,扯脖喊:“妈,待会儿我给你泡茶,八宝茶,西北特产——”
周凌满身如有实质的红蓝火焰杀回房,甩上门,一把将周醒拽起,“你在我房间干什么!”
“我睡觉呐。”周醒无辜眨眼。
“为什么不在你自己房间睡!”周凌质问。
“你的床比较大。”周凌顺口接。
眼角余光瞥见什么,周凌松开她,一把抓起床头相框。
周醒立即凑个脑袋上来,“我们般配吧?”
“阴沟里的老鼠。”周凌给出评价。
懒得跟她扯淡,周醒双手撑床,翘起腿,“我以为你多大本事,破个脑袋也把爹妈抬出来。我是阴沟里的老鼠,你是什么?你还没断奶?巨婴?晚上是不是还得拍着你后背讲个童话故事才能睡得着?”
周凌不理,相框拆开,把周醒照片直接扔地上。
“我还要呢。”周醒弯腰捡回,呼呼吹干净灰,揣兜里,“用一张少一张,洗照片不花钱呐?”
“滚出去。”周凌横臂指。
周醒不走,起身在她面前站直了,“我问你,你是不是又要把爹妈抬出来,威胁竹子姐回到你身边。”
周凌垂眼,默然盯着相框里的孟新竹。
照片有些年头了,边角微微泛黄,还有小块斑驳的水印和无法清除的黑黄霉点。
那时她们还很年轻,住在郊外的出租屋,周凌短暂爱好过摄影,春节时,孟新竹用加班两个月换来的奖金买了相机送给她,照片便是用那台相机拍摄。
毕业没多久,又跟家里决裂,她们经济状况并不乐观,相机远不如一张舒适的床垫来得有用,为此两人大吵过。
但最后相机还是留下来,裹着毛
毯坐在小沙发,她们拍下这张照片。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脸颊贴着脸颊,面对镜头,展露笑容,人生为数不多的、由衷的幸福时刻定格。
从一台相机,其实就可以看出两人性格上的巨大差异。
孟新竹追求浪漫,更趋向满足精神上的快乐,而周凌始终以实用为标准。
后来她们常常因为这个吵架,孟新竹喜欢购置鲜切花来装点房间,而鲜切花保质期太短,周凌不喜,她不愿意花时间和精力打理、换水,也不想看到花朵凋亡,枯腐灰败。
孟新竹曾经问,这世上真的存在不需要打理,而永远保持新鲜活力的事物吗?
周凌回答是,有假花,做得很精致漂亮的假花。
纵使缺乏灵魂、流水线生产、千篇一律,没有生,也没有所谓死。
——“我在你眼里,也是一束假花吗?你不需要打理,也不用担心凋亡,想起来的时候,才看上一眼。”
——“可即使是假花,也会蒙尘,也会失色。亲爱的,这世上没有一劳永逸。”
所以她离开她。
指腹细细摩挲她的眉眼,那些好时光终究是回不去。
周凌抬起头,“你倒是提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