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将军!柔远游弈发现敌人有要撤离的动向!”
“报……禀告兵马使,西面的回鹘人过了饶海后,停滞不前,情况有异!敌人营地兵马嘶鸣,似乎他们自己打了起来!”
正当索敏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接二连三的传令兵跑进了张宁的小院子里,开始传报最新的信息,综合他们所回报的消息,事情越来越接近于张宁的判断。
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不再顾及索留的想法,开口道:“机不可失,我同意张宁将军的判断,但是在这寒冬季节想要翻越折罗漫山,和突袭红柳峡,这这行命令的五千必死士卒,得找个有智有谋靠得住的将领来带才行……”
说着说着她将眼光望向了张宁,这是最好的人选,可是看着张宁那张消瘦的脸庞,索敏打消了这个念头,张宁重伤还未痊愈,此去红柳峡阻击回鹘人……说不定……可是还有谁呢?
索留是不可能的,他刚到这里情况都不熟悉,李志光也不可能,敦煌李家的嫡孙,索敏不可能让他去执行如此险恶的任务。
至于她自己,更是绝无可能了,如此寒冬,需要翻越折罗漫山,还得千里挺进红柳峡,再迎接一场又一场的恶战,她做不到,也没有人会同意让她去。
张宁想了想开口说道:“不如、不如让我去,其实我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前世他登过天山,想必那地形地貌也没有改变多少吧,而且执行如此凶险的任务,恐怕也只有以自己在左军的威望才有办法执行。
“不行!”索敏和李志光齐齐开口道。
“你身子还没有好利索,而且如何将回鹘人留住,我还需要你来统筹指挥!”
“如今伊州行营不能没有你!”
张宁的神情顿了顿,开口道:“那就让安永成去吧,他人在俱密山营寨,坚毅和智谋都不差,让他带上足够的向导,加快行动……”此去红柳峡万分凶险,张宁只能期望安永成能够顶住了。
索敏和李志光对看了一眼,都同意了安永成这个人选。
“那在柔远境内和伊吾境内我们要如何做才好?”索敏接着开口道。
“我们的兵力不足以吃掉敌人两路人马,南面柔远方向只需加强jing戒,放他们离去,我们的重点在西面,必需调集所有兵力将他们统统吃掉,以报奎宿和纳职之仇!”
张宁接着说道:“现在看来,仆固俊部和庞特勤部内乱无疑,我们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没错,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
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中,却似乎没有给大地带来什么温暖,远山上,城墙下白皑皑的积雪,带来了无尽的寒意。
邓弘嗣带队细细地巡视了伊吾各座城门,这才浑身疲倦地回到了军营中。
他到伊吾已经五天了,可是总过回家不过两次,邓弘嗣的家就在这伊吾城北面的巷子中,他父母俱在,已婚并且有了一对十来岁的儿女。
不是他不想回去,实在是太繁忙了,自从张宁的左军接过守城和统筹进攻的任务后,他必须帮助张宁布置城防,巡哨,还得按照柳树沟营寨的方法整肃队伍,甚至还要帮忙孙叔达一起处理粮草的调配等事宜,每天都忙得团团转,根本就抽不出时间再顾及其它事情。
邓弘嗣之所以这么忙,主要也是因为张宁身边几个重要的人物都不在,安永成千里奔袭红柳峡,浑鹞子在外面打游击已经整整十天没有传回消息了,没有人知道他和他手下那一千人马,现在究竟在哪里。
而张景球因为身份需要隐藏的原因,就只能待在柳树沟营寨,同样因为这个原因,林忆君也被张宁送回了柳树沟。
“将军,你先用热水擦把脸吧!”
在张宁的建议下邓弘嗣前ri被提拔为十将,张宁给他安排了五名亲从,其中一个见他此时脸se憔悴,就连脚步也有些不稳,立刻打来了热水,让他洗洗。
洗完后,营房里已经摆好了饭,不过是一碗粗糙的粟米饭,一碗盐水汤里面飘着几颗油花而已,与普通士卒的伙食没有任何的差别。
在寒冬里,这点东西其实是吃不饱的,但是没有办法,随着回鹘人进到伊吾的境内一路扫荡,接着百姓士卒大量涌入伊吾城,城内的粮草已经严重不足了,而敦煌方向增援的粮草又迟迟见不到,就连守城军队的这点粮食都是索敏拼命地腾挪出来的。
为了使得大部分的难民不至于饿死,索敏下令在刺史府衙外搭了粥棚,可是那粥里却没有几粒米,只能吊着人们的xing命,可是就这样每天排在刺史府门口的人群不几千。
伊吾粮库的粮食只能保证士卒们的最低供应,城内大户们接连捐了几次米粮以后,也确实拿不出东西来了,而在回鹘人还没有完全退却之前,拖家带口的难民依旧不断地朝伊吾城涌来,难民越来越多……
邓弘嗣胡乱地扒拉两口,留着半碗饭,让身边的亲从给家里送过去。以他现在的职位和在张宁面前的地位,邓弘嗣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晓地往家里弄一些米面,可是他却丝毫没有这么做。
很快邓弘嗣点起吃过饭的人马,朝南城巡逻去,那里的城墙下,临时搭起的几座窝棚里,聚集着大量逃难的人群。
如同城里其它地方一样,这里的难民们也是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双眼无神,呆滞地坐在地上。
“军爷,军爷,给口饭吃吧!”一个脸上沾满泥垢的女人,从窝棚的一角冲了出来,一支手抱住邓弘嗣的腿,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嘶哑地说道:“军爷,军爷,要了我的身子吧,啊,要了我的身子吧,只要一口吃的,只要给我娃娃一口吃的……公公死了,当家的也死了,都死了都死了啊……”
身边的亲从刚要挥起手上的横刀,用刀背将那女人驱散,却被邓弘嗣给止住了。
那女人的怀中抱着一个嘴唇脸se俱是青灰的娃娃,邓弘嗣看出来这娃娃早已经没有了生息,娃娃那细细的小手蜷缩成一团,无力地露在寒风中。这母亲一手拉着邓弘嗣的脚,另一手紧紧地抱着早已经死去的孩子,拼命地要将干瘪的ru房朝娃娃的嘴里面塞,只是任由她如何努力,那孩子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军爷给口饭吃,给娃娃一口饭吃……山娃你醒醒,有吃的了,娘给你弄来吃的了……”
看着看着,邓弘嗣的嗓子眼里好像堵了一件什么东西,一颗眼泪忍不住地从眼角滚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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