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长生端出早已想好的说辞,言及莫邪为人如何体贴、讨人欢心等等,再捡了几件具体的事情细细道来,说话时嘴角迟迟压不下来。
听完她的自白,虞镇半晌未言语。
虞长生佯装来的明媚模样,同心一样,慢慢下沉,但仍克制着,留住弯起的一点微笑。
北疆离此地,山高水远,身处极寒之地,她性命堪忧。
再者,两人心知肚明,此番远去,便是最后一面。
是以无论她如何做铺垫、演戏,把这门迫不得已的婚事营造出恶花结良果的美满样子,虞镇都很难像个为女儿谋了门好亲事的寻常父亲,欢欢喜喜。
在这般安静的氛围中,虞长生放在袖中的手方要动作,忽听虞镇长长地叹了口气。
“朕与你母妃相识,自战乱中一路走来,好不容易有了你,谁知老天不公,把你母妃从我身旁夺走。”
此事已算久远,但从虞镇口中说出,仍能感受出他当年的悲痛欲绝,耿耿于怀至今。
“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父皇视你若珍宝,可怜你自出生起便病榻缠身,宫中数不清的名贵药材用在你身上,父皇都在所不惜,唯恐你再离朕而去。”
说到此处,虞镇顿住,染上几根白丝的眉头拧了一下。虞长生心中酸软,握住他当年开弓射箭、现今已布满褶皱的手,低低地唤了声“父皇”。
虞镇略有些浑浊的眼睛望着浮了茶沫的杯盏,继续道:“你幼时生病太多,吃药有如吃饭。其余旁的孩子正四处玩闹,上蹿下跳时,你只能躺在床上,时断时续地咳嗽,反复发热,但你不哭不闹。”
“替你看诊的每个御医、照顾你的每个宫人,无一不说从没见过你这般乖巧的孩子。”
虞镇笑了笑,继而眸光带伤。
“有段时日,你大病一场,整日昏睡,有时父皇瞧你,安静地宛如寻常孩子熟睡般,但朕知晓,你乃是难受地昏去……”
“所以有时,父皇又想,我是不是在强留我的女儿,她来到这个世上,一直在受苦,也许她本可早早解脱,是我贪心害怕,用些无用的手段延续你的寿数,徒增你的痛苦。”
虞长生完全不知他曾有过这些念头。从古至今,关于疾病与生死,总有诸多说法。亲人想病人活得再长久些,不要放弃,即便痛苦;病人有痛苦也想再多活些日子的,亦有活得生不如死求解脱的。
她无法评说,只是从虞镇的话中,再一次深深感受到,他是如此的爱护南山公主。
爱护她,所以怜惜她,爱到甚至反省自己的贪心。
“你大病那段时日,人日渐昏沉,御医曾言回天乏术……”
某一日,虞镇坐于南山公主榻边,小小的人儿躺在床上,还占不得一半的地方,耳畔曾日日响起孩童的咳嗽声,那日午后,他却很少听到,连呼吸急促起伏的胸口都渐趋平稳。
他有了心理准备,仍难掩心中悲痛,一面握住南山公主的小手,一面抚着她的额头,轻声细语地哄她安心入睡。
“……那一年,你才八岁。其他人尚有大把年华,而你在我身旁,只能留八年……”
虞镇此番言语,仿若一颗雷弹,投入虞长生心湖,掀起惊涛骇浪。
“那一晚,我自是又恨上天待我不好,只盼下一世,你能投胎成一个康健之人,愿你百岁无忧。”
“在我心如死灰之际,第二日,你却醒了过来,能吃能喝。”
虞镇的形容,实在太像那些书中描写的魂穿。难道那个时刻,是她的灵魂穿至南山公主身上?
“说来有些奇妙,大病这一场后,你活泼了许多。”
虞长生克制自己的面目表情,好在虞镇仍兀自盯着那杯茶,陷在自己的回忆中,未曾抬首。
“偶尔愣神时,脑中会闪过些许离奇的念头。我的女儿是否已经离去,上天可怜我,让余人在她体内活下来,继续顶着她的模样陪伴我。”
话音方落,虞长生顿时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