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音怜以前也带过其他朋友来戮亲王府,薛茗娅见这次又带来一位并不觉得意外,礼待有加。
楼雪色的目的本不在学习女红,所以不太上心,一会儿刺伤手指,一会儿弄错花样,一会儿又把细细的线缠绞成一团,看得薛茗娅忍俊不禁,连谢音怜也几次忍不住笑出声。
想想云苏要的那块锦帕,楼雪色忽地有些沮丧。
别说一个月了,这辈子她能绣出一块像样的锦帕吗?就算勉强绣出来,也许要比冉紫御那块血迹斑斑的更加可怖。
“楼家妹妹先歇歇,喝杯热茶。”见楼雪色表情越来越沮丧,薛茗娅体贴里让下人端来参茶糕点,不过片刻又有下人送来刚填好新碳的火盆。
“小姐,王爷让您别太劳累。晚上西街老铺的赵大厨会来府上,做小姐最爱的鱼茸羹汤,这会儿小姐糕点什么的少吃些,不然晚饭要吃不下了。”
下人出去后,谢音怜一脸羡慕道:“茗娅姐姐,瞧你多幸福,王爷把什么都打点好了。你爱吃的、爱看的,王爷总是记在心里,从不让姐姐受半点儿委屈。”
“天天被关在这金丝鸟笼里,哪里叫幸福?”薛茗娅笑得怅然,叹口气,放下手中女红,“音怜,你是不知道我见你们笑笑闹闹走在外面有多羡慕。而我只能一个人枯坐府中,就算去街市上逛也只能是在轿子里。”
谢音怜又劝了几句,无非是为戮亲王说些好话,一旁楼雪色不置评论,低头绣着女红,耳朵心思却都在别的事上。
依照谢音怜习惯,在戮亲王府待到傍晚之前就要离开,到家时正好赶上晚饭。今天却有些特别,前半程基本不说话的楼雪色后来突然健谈起来,与薛茗娅言谈甚欢,常年孤独的薛茗娅一高兴,非要留二人在府上吃饭。
饭桌上不见戮亲王,薛茗娅觉得有些怠慢客人,主动解释说戮亲王有事外出不能露面,楼雪色笑笑表示不在意,目光里却多了几分安然。
戮亲王不在,这可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薛茗娅双腿不能行走,全靠轮椅代步。为了方便轮椅出出进进,戮亲王府内所有房门都不设门槛,石阶也都抹成斜坡,不过这样一来轮椅方便了,于普通人却有些麻烦,尤其冬天雪后,那斜坡上十分光滑,经常有人不小心摔倒。
楼雪色就是不幸的人之一。
谢音怜和薛茗娅见楼雪色摔倒,急忙伸手去搀扶,楼雪色却捂着脚踝一个劲儿喊疼,说什么也站不起来。
薛茗娅让下人请来大夫诊看,大夫也瞧不出有什么问题,只得让楼雪色暂且休息不要走动。
冬天路滑,派轿子送人不安全,王府的马车又不在,薛茗娅看楼雪色似乎疼得厉害,便开口劝谢音怜和楼雪色在王府住上一晚,第二天再乘马车回去。
谢音怜惦记家里执意要走,最终商量决定让楼雪色一个人在王府暂住,楼雪色倒也没意见,与谢音怜道别后便被安排进别院客房。
一进客房,楼雪色就行走如常了,再不捂着脚踝喊疼。
好歹也是自小学功夫长大的,她还不至于笨到摔跤弄伤自己的地步,硬着头皮演这么一出戏不过是想在戮亲王府停留一夜,也多亏谢音怜和薛茗娅都是单纯之人,完全没看破她的拙劣演技。
时辰尚早,楼雪色在客房稍作休息,等到外面街巷传来更夫吆喝方才起身,悄悄钻出客房。
戮亲王府要比淮良侯府大得多,规矩也更加繁琐严格,入冬后,下人们在一更天之前必须熄灯入睡,当楼雪色出来时,戮亲王府已经是一片漆黑宁静了。
楼雪色入戮亲王府并没有固定的寻找目标,毕竟有关楼清玉的事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抱着能寻找蛛丝马迹的侥幸心罢了,是而从戮亲王卧房再到书房,凡是有可能藏匿秘密的地方,她都要进去搜索一番。
卧房没人,从收拾整齐程度看,戮亲王应该是个喜欢干净的人,不过连幅字画都没有,似乎他也是个很无趣的人。
相比之下书房要好些,至少墙壁上挂着长弓刀剑,桌上还有看到一半摊开放着的兵法书籍,再看抄录的笔迹端正有力,又透出主人十分严谨沉稳的性格。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有用线索。
一个藏着秘密的人绝不可能做到彻底掩藏,戮亲王的狐狸尾巴究竟藏在哪里?
楼雪色站在书房门口默默沉思,目光打量四周。
漆黑之中一切都显得那么神秘未知,无论看什么都好像是在暗处观察她的眼睛,楼雪色甚至有种感觉,好像有什么人正窥视着她,在她目光无法企及的地方。
如果真的有人在,那人会藏在何处?
楼雪色忽然想起纪尘送给楼清玉那只木盒,又想起前两天云苏带她去云家兵器库的事,目光慢慢凝固在对面一派书架上。
秘密往往藏于很容易看见的地方。
深吸口气,楼雪色走到书架之前,从左到右一点点挪动书架上以及周围每一样东西。
翻过一排排书籍,又摸过一个个悬挂的饰物,终于,楼雪色在触碰到书架边缘一支竹钉时发现蹊跷——这枚竹钉嵌入很深,而且似乎可以转动。
干燥手掌紧紧握住竹钉,楼雪色试着向内转动竹钉,没有反应;再向外转动,靠左边的书架后传来吱嘎吱嘎的细微声响,同时,并排摆放的书架各向两端缓缓挪动,露出后面一道低矮木门。
至此发现的一切都与楼雪色预料相符,看来戮亲王的确掩藏着许多秘密,而答案,也许就在木门之后。
楼雪色在木门上摸索半天,并没有找到把手之类,试着推了推,木门向内露出一条缝隙,有隐隐阴凉之气从缝隙中传来。确定开门方向后,楼雪色绷紧神经手上加力,吱嘎一声响,木门缓缓开启。
木门之后仍旧是一片黑暗,然而那片更加幽邃的黑暗之中,一种危险感觉忽地弥漫而来,伴着冷而低沉的质问。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