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梦幻的薰衣草花田之中,冰冷的翠绿色层层叠起,如海浪般翻滚涌·动。人身蛇尾的魔族正紧紧·箍着一名娇·小的人类少女,庞大的体·型·差令这名魔族能很好地将少女藏在自己怀中,只在蛇尾旁悬空漏了只小巧的足。
不过那只穿着白稠袜的足很快就虚虚蹬着,踩上魔族的手·掌。
伴随着细碎的呜·咽声,生着双烂漫桃花眼的少女颤巍巍地爬上魔族的肩,微张唇·瓣慢慢呼吸,而陌生魔族则全数鼓·张臂间肌·肉,如跳动般地慢慢消失在少女的裙·摆中。
……相信换做任何人,都很难去评判眼前发生这幕。
尽管邮差格雷知道居住在此的人偶师小姐已经遵循最古老的教义,在房屋周围种满了薰衣草,以此警示他人“屋主与魔族关系匪浅,切勿靠近”,但亲眼所见时仍是遭受了不少冲击。
本来格雷是想放下信件,赶紧礼貌地离去,可奇异的,他迈不开腿,像是被钉在那处似的,呼吸着因佩戴面具而略显稀薄的氧气,内心微窒。一直到爱丽丝与他对上视线,这种濒·临·窒·息的感觉才稍稍缓解几分。
爱丽丝则因此彻底怔住,她挂在青蛇身上进退两难,一双桃花眼不停地眨着。
而专业性极强的康复师青蛇也很快发现,他刚费心揉开的肌肉又僵·硬得尽数绷·直,像是陷入了什么极度紧张的状态。于是他顺着爱丽丝的视线滑过幽绿的蛇瞳,缓缓眨了下从侧边推进的薄·膜。
“是、是有新订单送来吗?”
爱丽丝虽面上尽力保持着平静,但内心早已打起鼓来。她本想简单介绍一下青蛇,但着实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一条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康复师兼监工蛇,只好囫囵吞枣地含糊其辞。
“这是魔族。”
青蛇见爱丽丝这么介绍他,原本立在地面的尾巴尖有些沮丧地落到地面。他放下爱丽丝,提前结束了今日的治疗,还贴心地将爱丽丝刚踢掉的鞋子也为她穿上了。
格雷“嗯”了一声,被面具闷住的嗓音微酸。“我知道,我能看见人偶师小姐种了薰衣草。”
爱丽丝有些尴尬,也“嗯”了一声,努力社交。“这、这薰衣草长、长得还不错吧?”
王国内全民信教,在人类与魔族刚开始共处之时,古老的教义确实教导那些与魔族关系匪浅的人类要在门前种上薰衣草,以警示部分仍对魔族心有余悸的人们不要靠近,可她种薰衣草倒不全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爱丽丝主要还是想避免莫名奇妙的邻里社交,好专心工作,便干脆种了一堆薰衣草。毕竟这边陲小镇上的居民们看上去都挺保守,爱丽丝猜测他们大概率是不会接受与魔族频繁交易的自己,便干脆主动与他们保持起距离,除了半山腰的教会哪儿也不去。
她在不去烦扰他们的同时,也希望自己不被频繁打扰,所以薰衣草越种越多,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但出身王都的她显然料想不到,越是边陲之地,民风就越是开放,此处的居民们反倒是因着她种下薰衣草的行为,以为爱丽丝是位骨子里对教义极度保守的信教者,为了配合她,居民们才都会在叨扰时戴上与薰衣草花田配套的,象征死亡的鸟嘴面具,以示尊重。
只可惜沟通不畅引发的误会可不会就此止步,居民们面上的鸟嘴面具令爱丽丝越发笃定自己猜测得没错,毕竟只有不愿与魔族扯上关系的人,才会在靠近薰衣草花田时戴上鸟嘴面具。
爱丽丝并不知道,早些年她被斯莱特抱去城镇就医时,这些热情的居民们可都快担心死她了,纷纷献言献计,弄得镇上唯一的医生无论做什么,都会被数落动作太粗·鲁,还慷慨地杀鸡宰羊,想为病弱的爱丽丝补营养。
可他们过分的热情只维持到爱丽丝清醒,一旦她睁开眼睛,热心肠的居民们又马上配合地戴上鸟嘴面具,纷纷撤开与她之间的距离,并奚落全程陪同的斯莱特让人类过于勉强,一点儿也不体贴。
想到自己为数不多下到城镇的经历,爱丽丝停在庭院的矮门前,低垂着视线,不知道该不该推开白色的木栅栏。她想等格雷接上她前面的寒暄,然后谈论一两句今天的天气,最后再绕回“是不是有新订单”的话题。
只可惜对方似乎根本不知道她心里这些弯弯绕绕,直接将一份信递了过来。
“是王都寄来的信。”考虑到这位人偶师小姐可怜的社交能力,格雷只简单说明了一下信件来源。
但爱丽丝却备受打击,原本打好的腹稿全部被打乱,她指尖微颤地接过信件,低声道谢后就退了一步,等着格雷离开。
青蛇已经变回原型,尽责地用蛇尾盘着工坊,安静地将三角蛇·头搭在工坊的屋顶注视着爱丽丝的背影,像是正守望即将独自出巢幼子的母亲。
“……人偶师小姐?”格雷见爱丽丝迟迟不开口,又站在唯一能走出庭院的庭院口,便忍不住唤了爱丽丝一声,“你是准备去教会吗?不如一起走一段?”
小镇居民都知道爱丽丝虔诚信教,每日都会在固定时间去教会祈祷,所以都很默契地避开那段时间,免得一个忍不住就要靠近生人勿近的人偶师小姐,惹得她心生不快。
“是的……好。”爱丽丝抬起漂亮的桃花眼,眼眶因先前的按摩而微微泛红,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来。她僵硬地答好,将围裙脱下搁在一旁的信箱上,再整理了一下身上简约的裙装,终于推开白色的木栅栏,局促不安地走到格雷身边。
啊,吓到她了。
只是一起走一段路都不行吗?
>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