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赶路太急了,我有些没胃口,下次……下次我一定能、呕……”
爱丽丝:……
难吃就难吃,哪里来的这么多戏。
她气鼓鼓地把阿尔费雷德吃剩的蝴蝶面倒掉,想了想,又从厨房探头出来,提议让阿尔费雷德负责明天的早餐。她倒要看看阿尔费雷德一个大男人能做出什么花来,竟然敢在餐桌上挑剔女孩子亲手做的饭。
阿尔费雷德回以一个惨白的微笑:“遵命。”
末了,他还跟进厨房帮着洗了碗,爱丽丝看出他扭扭捏捏的,明显是有话想问,干脆抢在他前头开口解释。
“我失去了味觉。”她省略原因,言简意赅。
阿尔费雷德身形一怔,差点跌落了手中的盘子。但他很快从震惊回神,“那你应该……”也吃不出辣才对。
可后半句话被他生生咽了回去,阿尔费雷德沉默地帮着洗完餐具,乖乖跟着爱丽丝上了楼,得到一间距离主卧最远的客房。
爱丽丝安顿好阿尔费雷德,就拉着一号推开主卧旁的次卧,嘱咐道。“今天开始你住这里,在生活训练里,你需要像人类一样摄取睡眠,并按时进食。”
一号笑意盈盈地答好,乖乖推开门,与爱丽丝道了晚安。“创造主晚安,一号会乖乖在床·上·躺一夜,当做摄取睡眠的。”
“嗯,晚安。”爱丽丝继而看向走廊尽头的阿尔费雷德,“阿尔也晚安。”
入夜后的城镇本就安静得可怕,高山上的独栋洋房就更是如此,稀疏群星间拢着纯黑的夜幕,沉沉罩着死一般的寂静。静谧且微甜的花香气息随着微风丝丝缕缕侵·入房屋,令刚褪下铠甲的阿尔费雷德不自觉沉下眉眼。
摇曳烛光下,骑士动摇地十指交握,首次在夜间祈祷时走了神。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到阿尔费雷德视之为渗人至极的恶意。
这种地方,爱丽丝一个女孩子要如何安心居住的?甚至连个能保护她、照顾她的仆从都没有,就她一个人。
他走到窗边,眺看四周地势。他这间屋子是背对工坊,正对森林的,爱丽丝的卧房则反之。而工坊与这间屋子之间的间隙足够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顺势攀爬,阿尔费雷德凝神丈量了一下层高,讶然发现根本不需要工坊,只要搭着房屋外沿,就能轻而易举地翻进主卧。
洋房外头那些柔弱的薰衣草根本起不到任何警示及阻挡作用,只要有心,谁都能……谁都能?!他忽然恐慌地躬下脊背,似冷极了般环抱自己,慌张得不能自已。
会不会已经发生过不好的事了?这么多年,就爱丽丝一个人住在这偏远之地,发生什么都不奇怪。或许在他于此处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已经有狂·徒翻进爱丽丝的卧室,轻而易举地压·制那副病弱的躯体,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声向自己求救。
以爱丽丝那种性格,就算被欺负得一双眼湿得不成样子,也不懂得如何求饶。不,这种情况下,求饶只会适得其反……
光是想象就令阿尔费雷德浑身发冷,更多糟糕想象掩着沉·郁夜色冲入脑海,神经紧·绷的钝痛逼得他突然像是被魇住似地冲去主卧,砸响脆弱的木门。好在那些想象中的糟糕事情一样也没发生,爱丽丝披着宽大的羊毛披肩一脸嫌弃地为他打开了门。
爱丽丝还以为阿尔费雷德是找不见厕所才这么地着急狼狈冲了过来,便毫不犹豫地伸手指向楼梯,“厕所就在楼梯旁边。”
可他却久久都沉默地站在她的房门口,只粗粗·喘着气,一双眼巡视般地绕过爱丽丝,审阅着她的寝室。阿尔费雷德看着谨慎锁好的窗户,近乎呆滞地放下心来,直接放任自己软在了爱丽丝的身上,但又小心地不去成为她的重压,语气也轻轻的。
“……我有些害怕,爱丽丝。”
爱丽丝无语地接住面色苍白的阿尔费雷德,“你怎么能长这么壮还怕黑……好重。”
她的尾音还都没发完,仅着单薄衬衣的阿尔费雷德就一下从她身上弹起,红着脸笨拙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重,压到你了,爱丽丝身体这么弱,会不会被我压伤?”
爱丽丝真是受够了阿尔费雷德的这一套,扶额问道:“你、该不会又是害怕得睡不着吧?”
小时候也有过好几次阿尔费雷德会在夜里来访,全都是些因为怕黑怕闪雷之类的幼稚原因,她都见怪不怪了。不过要换做往常,这家伙早就顺杆爬直白提议要一起睡了,但这次却没有。爱丽丝看着阿尔费雷德沉默地点了点头,苍劲有力的指骨搭在手臂上,微微颤着,像是在克制什么极度的恐惧似的。
“嗯,有一些。”他躲开爱丽丝探究的眼神,垂首用微乱的额发掩住自己的表情,薄唇微颤,嗓音沙哑地重复:“……真的只有一点点害怕。”
爱丽丝听出一些隐密的哭·腔来,并因此怔住了,她有些无措地注视着阿尔费雷德,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小时候的阿尔费雷德非常爱哭,那时候她就拿他没办法。她嘴笨,没什么好话能安慰对方,只能安静地陪在旁边,不停地帮他擦着眼泪,等他自己缓过来。如果很长时间都哄不好的话,那爱丽丝也会哭,毕竟小孩子的情绪是很容易受感染的,这时候就换阿尔费雷德呆住了,他害怕她哭,所以之后就很少再在爱丽丝面前哭了。
可爱丽丝怎么也想不到,阿尔费雷德都长这么大了还会有要哭鼻子的迹象,难道男孩子是都长不大的吗?怎么能顶着一身快撑开衬衣的肌肉,还可怜巴巴地说害怕?再说她今天也没凶他吧……
“爱丽丝……我可以进去吗?”
大抵是自己也觉得现在这个年龄还说这种话,着实是不太合适了,阿尔费雷德开口请求时挣扎了很久,还游离着视线不敢看她的眼睛。
“……”
爱丽丝思考该如何拒绝,她不喜欢别人进自己的卧室,可阿尔费雷德的状态又确实不太好。好在此时,像是汲取到她的为难似的,一旁次卧的门也慢慢打开。
换上宽松睡袍的一号抱着一只枕头,委屈巴巴地将大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只露出一双惶恐的眼,声音闷闷的。“创造主,一号也害怕。”
他抱着枕头往爱丽丝的方向错了一步,由冷瓷精致打磨的足踩在地板上,发出嘎达嘎达的细微声响。一双猫儿似的蔚蓝眼瞳盈出一片水光,微沉地聚在眼眶内,似坠不坠得可怜极了,任谁见了都会怜·爱地向他敞开怀抱,很难真正狠下心去拒绝。
“夜里好黑呀,一号可以和创造主一起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