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未屿脚步一顿,一时犹豫要不要现在进去,然而犹豫的这片刻间,里面传来的对话让他彻底止住了脚步。
“这几天下来觉得怎么样,相处起来可以吗?”申辉用手拧开手里的保温杯,问。
“挺好的,他话不多但其实挺好相处的。”温淮骋手里还握着一支红笔,替申辉改作业本上
的选择题。
“真挺好相处的?高一那会儿,可是隔三差五就有人和我反应他不好相处,找我调位置。”申辉大概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苏未屿往好了说,语气颇有些稀奇。
温淮骋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说:“他脾气挺好的。”
“那就好,之前喊你看着点他,也是怕他新到一个环境里不适应,他身上已经背了个处分,要是表现正常,后面也方便给撤掉,要是再背个处分,到时候自主招生什么的都会有影响。这个孩子,我教了他一年也没摸准他的性子,明明也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吧,心思却藏得深,家长会也从来没见他有什么长辈来过,听说是很小就没了父母,也是可怜。”申辉叹了口气,盖上杯子。
温淮骋自听到那句没了父母后就抿紧了唇,他想过也许苏未屿的家庭并不美满,甚至可能有些糟糕,所以才会养成现在这个性格,但他没有想过,苏未屿会是一个人长大的。
那意味着什么,温淮骋并不敢深想,只觉得好像只要往那想去,心口就会产生一种沉闷感。
他改好最后一本练习册后就拿着笔和申辉打招呼离开,步履匆匆却在走出办公室大门的那一刻被面前人的目光所定住。
苏未屿在听到温淮骋和申辉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便想离开,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迈不动步子,直到看着温淮骋从那扇门出来,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才终于有了力气一般,转身快步离开。
温淮骋直觉不能让苏未屿就这样离开,几步跟了上去,攥住苏未屿的手。
“我……”
脱口而出的“我”后面却又戛然而止,温淮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又该说什么,或者说解释什么。
而苏未屿只是沉默地挣开他的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是他第一次清清楚楚地在苏未屿的眼睛里看到不加掩饰的情绪流露。
是温淮骋不曾体会过的一种痛楚。
苏未屿一路下了楼梯,脚步不止又跑到了早已废弃不用的学校后门,翻过并不算高的围墙出了校。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脑子里还如电影般回放着方才办公室里的对话。
所以一切都是被刻意的吗?
借他英语试卷,给他买胃药和牛奶,甚至说要和自己做朋友,还答应给他辅导英语,原来都只是因为身为班长而不得不接受的来自于班主任的嘱托吗?
温淮骋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学生啊。苏未屿有些恶意地想,可又很快想要抹杀掉这个想法。他也没有做错。只是多少显得苏未屿这些日子的多虑有些自作多情。
不知道走了多久,弯弯绕绕走进了一个巷子,耳边是嘈杂的人声与锅铲乒乓的声音。苏未屿
看了眼左右,觉得有些眼熟。
“哟,小孩,逃课了啊?”
听见这个声音苏未屿动作一僵,终于想起了这个地方是哪。
在左右都是沙县、小炒一类的餐馆之间,夹着一道一米来宽的卷门,卷门后是一条通往地下的深幽楼道,此刻,那个喊住苏未屿的人就站在卷门前,手里拿着一块歪歪扭扭写着“洒吧”两字的斑驳旧黑板正往卷门前面的钉子上挂,嘴里还含着半只没烧完的烟。
苏未屿转过身,看向那个人。
这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留着一头鲻鱼半卷发,右耳上缀着一颗黑色的方形耳钉,一件港风衬衫配一条浅蓝牛仔,眉眼里带着些刚起床的倦意和慵懒,是个漂亮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