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又说道:“说没成功也不对,其实是成功了的……这又得从很多很多年以前说起。我都已经记不清时间了……那个时候,世上已经没有神了,当时我所知道的没来得及走的神族只有俭廉的女儿。她一向只会唱歌跳舞,折腾些女儿家的玩意,失去父辈庇护后,命运可想而知。最后嫁给了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也算是毁了。”
说着,瑾深深叹了口气,惋惜之意自是不消言说,“我当时就想,幸好那不是少主,否则两位主子不知道要怎么难过呢。那个时候,有一群人就总是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研究祭神阵。之后,没过多少年,俭廉的女儿突然发疯,杀了她男人。”
听到这里,花临不禁侧头瞟了观川一眼——真像啊,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啊!这样说来,我是不是还要感谢这家伙的不杀之恩?
观川也是看出了她这一眼里的愤懑,一句‘对不起’如鲠在喉,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在血红大陆的这段时间,观川虽然时常表现出木讷不解的模样,但其实是在理清他所知道的事。
他知道,自己被控制了。
他知道,花临会原谅自己。
他在想的,是自己能够为花临付出什么。
性命?毋庸置疑。责任?似乎并没有。即使花临执意要与天道死磕,他也愿意为她去战斗。
观川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一生并没有什么追求,虽然喜欢曾经喜欢自由洒脱的生活,但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看重,后来遇见了花临,所思所想也不过是她的欢喜。后面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也只是想让自己更加强大,能真正的庇护花临,给与她安泰康健,不负这一世盛景,这未尽岁月,也就别无憾事了。
当他以为这就是全部了的时候,花临却又有一个更耸人听闻的决定——她要去取走守护天之极的阵法核心。
世间苍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爱人?孰轻孰重?
这样的选择,任谁都会犹豫的。
是了,只有这个,他是犹豫的。
爱在心底,言语反而是苍白无力的。
说不出制止花临的话,他也只能无奈的看着。放纵无奈的抉择。
瑾自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继续感慨道:“现在仔细一想,她那样胆小的人,想来也是被控制了。”
这时候,展倚却是不管不顾的挤到前面,俨然完全忘了这一千多年他一直恪守的‘尊卑’,“那个人叫什么?那两个人叫什么?”
他的声音急切而暴躁,隐含着不容错认的恐惧。
“少主还记得,他父亲是盎赝,以前是天道。”
花临起先还没想明白,庆忌点到为止的提醒让她恍然大悟--可不是么,展倚他就是父亲死了,母亲被追杀,然后才去了血红大陆。
甚至他母亲也是神女!
这和瑾所说的事情真是如出一辙。
“不会这么巧吧?”花临捂着嘴,惊呆了。
“世界很小。”展倚低声说道,“也真是很巧……我从来没想过有这种可能。怪不得母亲明明可以离开,最后却选择了自毁神魂,烟消云散。”
“怕拖累你们吧,她一向胆子小,从来被俭廉大人和玄菲大人娇宠着,即使后来玄菲大人去了,也从未被人不敬过……”
花临看着地上令人倍感凄凉的骸骨,低声说道:“伫立在残缺的碎片之上,在命运捉弄下的我们,如果不屈服于命运,就只能靠自己了。”
“母亲她,确实是个没什么想法的人。”展倚认命般的闭上眼睛,“总是那样……”
“都过去了。”花临打断他的话,“已经结束了。”
展倚不禁又看了观川,默默后退了一步,止住话头。
花临刚到血红大陆时,虽然遭逢变故,但一身被纵容出来的娇气却还是依稀可见,再加上旁人的三言两语,展倚能够轻易的拼凑出花临曾经的模样——同自己母亲一样,也是个不解世事,想法单纯的人。
只是她的性格更坚韧一些,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说放弃的话。
这样一想,居然是有些羡慕的。
因为展倚的表情实在是太直白,花临自然是发现了——想假装看不出来都是一件困难的事。冲他翻了个白眼,花临指了指着那具鹿的残骸,说道:“瑾,你想要一直这个样子?活着,却不是完整的活着,甚至也不能离开。”
“少主怎么知道?”
“我也曾经这样过。”花临笑了笑,斜眼看了观川一眼,继续说道:“想要结束吗?除了我,没人可以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