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鹤年知道,江南豪族,哪家不做海贸?朝廷越是禁止,他们的生意越好做。没有了小商人的竞争,他们这些大鳄,做的是垄断的生意。
他做了二十年的海贸,原来只知道,从大明运货到南洋,有十倍二十倍的利润,这样的利润,令人疯狂,甚至让他这个家族生意的掌门人,也忍不住亲自出海。
现在才知道,世界的财富,是怎样流动的。
想到儿子跟他讲的,南洋公司拓展的地盘和业务,以及万历帝封给儿子那个“南洋经略”的官职。
虽然不在大明的官员序列里,显得不伦不类,但是,在南洋地区,那也是代表大明朝廷的最高长官啊。
他望着一边画图,一边讲解,声音清脆,言笑晏晏的袁姑娘,又望望自家一向高傲不群的儿子,面带微笑,满眼宠溺地望着袁姑娘的样子。
心想:这袁姑娘要是说大地是圆的,自家这个南京国子监毕业的傻儿子,也会完全相信吧?
正思忖着,就听秉良在问:“王伯父发现的荒岛,离大明那么远,有什么用啊?”
众人都有同感,都望向舜华,舜华却摇着头说:“谁说无用了?近年来,大明灾害不断,旱灾、蝗灾、水害、地震,以及由这些灾害引起的灾民、流民,哪年少了?
与其在中原饿死冻死,不如把这些无处安置的流民,送到王伯父发现的荒岛上去开荒,那地土地肥沃,物产丰富。
连只有棍棒和石头的野人,都能活得好好的,能耕擅种的汉人,没理由生存不下去。”
秉哲是在京城安置过难民的,他觉得阿姐这个主意不错,没由得思考起可得性来。
就听阿姐又说:“再不济,把这地方,用来流放犯人,特别是死囚犯,上天有好生之德,放他们到荒岛上,也算给他们一条生路。”
在原来的历史上,澳大利亚最初的作用,就是被用来流放犯人的。
秉哲陷入了思考,秉良望着地图上那块荒岛发呆,显然还没有转过弯来。
短短一个时辰的闲谈,王鹤年只剩叹息:自家儿子何得何能,能遇到袁姑娘这样的奇女子!
昨日,他还怪儿子,世上那么多女子,为何要苦苦等待这位袁小姐?
现在他才明白:这样的女子,他儿子就算等上二十年,也是值得的!
他正要再问,就见儿子王衍爵,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上那张草图,然后把它收了起来,并对秉哲兄弟说道:“你们阿姐讲的这些话,记在心里就好,不可对外人宣扬,免得惹麻烦。”
秉哲自小与阿姐走得最近,他知道阿姐与别的女子不同,他一向以为,阿姐的学问,都来源于阿爹的藏书。
后来,他考中探花,回乡娶亲的时候,还仔细翻捡了阿爹的藏书,却并没有找到阿姐所说的古籍,他只能解释为:阿姐是天生的聪明。
听到王公子的话,他深有同感:“小弟省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阿姐也只是对着我等自家人,才如此说的,外人不理解,夏虫不可语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