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白月光,如水银一般洒下来,静谧的夜空,星辰点点。
虽然已经过了农忙时节,还是偶尔会响起布谷鸟“咕咕咕咕”的叫声,乡下人翻译说是“麦秸垛垛,光棍扛锄(chuo)”。远处渺茫的狗吠,更是让这夜显得太过清静。
“小玉,你翻来覆去的,是不是睡不着?”
同一张床上的韩俊,感觉到韩玉一直翻身,她一翻身,这老旧的床就会发出细微的吱吱呀呀的声响,本来已经入睡,也醒了过来,附在她耳边小声问道。
韩玉说道:“大哥,对不起,把你吵醒了。你睡吧,我不翻身了。”
“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里想的都是啥,赶紧睡吧。”
韩冬上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小声安慰道,“小玉,甭管发生啥事,有大哥在的,有人要是敢欺负你,你一句话,我揍不好他!”
“糖甜……肉香……烧饼夹肉……好吃……”
忽然韩冬嘟嘟囔囔说起梦话来,嘴巴还吧唧吧唧吃得很香的样子,翻了下身,又继续在梦乡中和美食战斗去了。
醒着的两人笑作一团,不过很快,韩俊再次睡去,呼吸平稳而均匀,还有另一张床上姜氏微微的鼾声。
韩玉对白日里和谢氏的针锋相对耿耿于怀,她知道谢氏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其他的顾虑倒没有,怕就怕给这个家带来灾祸。毕竟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日子,她绝对不愿意轻易就失去。后来侧着身,看着窗外,想了一些有的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的。
晚睡,并没有耽误早起。三四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也差不过够了。韩玉还是跟着姜氏早早起了床,帮忙做个饭,练习八段锦。
昨天去集市卖了豆子撕了一匹布,林氏睁开眼,就来到院子里准备着,给姜氏和三个娃子做身新衣裳,剩下的一些布料打算做成鞋面。
“小玉啊,瞧你这双鞋穿成什么样了,我看也不用缝补了,这就给你做新鞋。”
林氏把之前用碎布料弄成的衣服样子,放在新布料之上,按照量过的三个人的身材,用干石灰块在上面划出印记,然后拿剪刀顺着剪下来,笑呵呵地说道。
韩玉曾听过河南豫剧《谁说女子不如男》中的几句唱词:男子打仗在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白天去种地,夜晚来纺棉,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干。……你要是不相信,请往咱身上看,咱们的鞋和袜,还有那衣和衫,千针万线都是她们连。
这农村的妇女个个都是做衣裳做鞋子的好手,量体裁衣,缝缝补补。在韩玉看来,要是有上等的面料和工具,她们绝对可以称得上古代时装界的设计师兼缝纫师,勤勤恳恳,身体力行。
就说这平时穿的鞋子,轻便又舒服,透气性好,吸水性好,而且穿着不会生脚气。鞋底就是一针一线纳的千层底。鞋面的做法比较繁琐,用面和米掺杂,熬成非常粘稠的浆子,在整块的碎布料上摸上一遍,太阳底下晒干,再抹上一层,加一层布,让每一层布之间都粘的结结实实,再抹,再晒……如此弄个五六层,最后做成的面料既轻盈又结实,然后按照每人的鞋样子剪好。再用密密的针线把鞋底和鞋面缝制在一起,一双舒舒服服的布鞋就成了。女孩子穿的话,可以把最上面一层的布料弄成红的,然后简单地绣上一点花,又多了美观大方。
太阳并没有像往日一样照常升起,直到吃罢早饭,天色依旧灰蒙蒙的,云层很厚,雨水下来之前,气压很低,也就格外的闷热。
韩子明出外纳凉侃大山,林氏怕忽然下起雨来,挪到屋里做活去了。韩冬和韩俊在大门口画了格子玩土棋,口口声声喊着将军吃小兵,小兵围堵将军,一时间硝烟弥漫。韩玉坐在姜氏身边,静静听她讲一些奇闻异事,在她看来,姜氏有说不完的故事,而且都是现身说法很真实的那种,比如爷爷韩云山去世之前听到过鬼铃铛,二爷去世前也被小鬼缠身说胡话……这些让韩玉非常好奇。
“二大娘。”
韩俊虽然不太喜欢谢氏,但还是礼貌性地抬头叫了一句。
韩玉听到后,从姜氏身边坐起来,就想往外走,看看究竟。谁知道,从院子还没到门楼,谢氏一盆东西就劈头盖脸就泼了过来,她连忙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满身的鲜血,腥味弄得差点把她冲晕过去。
谢氏嘴里喊着:“你这妖孽,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啊!”的一声,韩玉还没叫出来,姜氏一脸惊恐地先叫起来了,紧接着韩玉也“啊,救命啊”的嘶吼起来。
林氏听罢,放下手中的活就从屋里奔出来,看到韩玉一身的血,谢氏手中的盆里还往下滴着,连忙上去扶住就要倒下的韩玉,大声吼道:“二嫂,你这是干啥!小玉咋的你了,叫你这样!”
谢氏一声嗤笑,说道:“你家闺女是妖孽,昨个儿你就没听她怎么跟我说话的。”
林氏一听,气急败坏,直接开骂:“你家闺女才是妖孽,你全家都是妖孽!你个死逼半门子,小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愿你的意!”
韩子明听到叫声和骂声,从胡同口急忙赶了回来,看到林氏正抱着浑身鲜血昏死过去的韩玉,一时间来气,拳头紧握,咬牙切齿,怒吼道:“这是你干的?”
谢氏怯怯地退后了两部,说道:“你家闺女昨个说的话,你们都没听到,她是被妖孽附体了。我好不容易找前楼的大孩儿求了一喷狗血,这是救她!”
“小玉要是没事,也就罢了,有个闪失,我叫你偿命!”
韩子明怒目圆睁,眼睛里都爆出血丝来,牙齿咬的作响,“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