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明附上去,轻轻唤了两声,但得不到回应。
林氏问旁边的满脸忧伤的姜氏:“娘,俺大奶奶是咋回事?”
姜氏揉了揉眼睛,说道:“吃着饭的时候好好的,吃罢饭在门口坐着说话,她扑通躺地上了,叫了叫不醒。”
韩子明问道:“郎中喊了没?”
“喊了怀义,应该在路上了。”大娘解氏回道。
韩铁链和谢氏到来之后,出奇的平静,两人站在床榻前,静静看着。
郎中张怀义到来之后,立即被请到床前诊脉查看,弄了个凳子坐着。
“脉象平稳,也没啥大的问题。”
这是张怀义诊断的结果,不过当被问起怎么救治的时候,他笑着说道,“压根没病,也就不需要救治。今晚看看吧,要是能熬过去最好,熬不过去,准备后事吧。这么大年纪了,不是丧事,是喜事。”
红事和白事,分别就是喜事和丧事。
寻常人过世就算是丧事,不过得享高寿的老人去世,在农家里,是被当做喜事的。
像汪氏这样的高龄老人去世,家里不需要披麻戴孝哭丧,而是要像举办喜事一样,宴请宾客,请响器班,敲锣打鼓吹唢呐,好像庆祝节日一般。
就算如此,家里人当然不愿意汪氏就这么走了。
等把张怀义送走,韩子明说道:“今夜我来守着。叫咱娘去俺家睡。”
韩国龙和韩铁链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看着韩子明,算是默认同意了。毕竟是三兄弟,他们都知道这个三弟的脾性,这种时候,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肯定就是这么做。
“娘,我能不能陪爹一块守夜?”韩玉拉了拉林氏的手,小声问道。
林氏摇了摇头,小声回道:“这个不成,守夜的人不能多,一个人最好,多了就不吉利了。”
其实汪氏的棺材早早准备好了,在另外一间屋子里存放了几十年。
农家里都是土葬,而老人的棺材并不是等去世了才开始准备,而是生前就备好的,有这么一个说法。家里有棺材镇着,活得时间更长。所以,汪氏的棺材准备了几十年,这么多年,这副棺材仍然完好无损。因为是上等的杉木做成,里外涂了几层桐油,桐油干了之后,又在外面抹了红漆和金漆,所以不会被虫蛀。
太阳落山之后,韩子明守着汪氏,韩家人一个个都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阿泽,你说咱老太太她能不能挺过去这一关?”韩玉枕着白泽的胳膊,轻声问道。
白泽附在她的耳边,说道:“挺过去是奇迹,挺不过也是奇迹。老太太活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挺不过,也是寿终正寝,走的安详,没受什么病痛折磨。”
“话是这么说,可是还是满心希望她能继续活下去,我还想听她给我将过去老掉牙的事情。”
韩玉翻转了身子,侧着,抱着白泽,在黑夜中看着他的轮廓,轻轻说道。
“好了,好了,别多想了,说不定明天起来,老太太又好了也说不准儿。”
白泽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顺着向下,吻了一下鼻尖,接下来是嘴唇。
“当当当……”
正当两人在熟睡中,听到敲门声,双双醒了过来。
这个时候,天色还黑的厉害,鸡和狗都没有叫唤,最多也就凌晨四点左右。
紧接着门外响起了林氏的声音:“小玉,阿泽,快起来吧,你老太太走了。”
走了?就是去世了。
寿终正寝是该令人喜悦,可是韩玉还是觉得有些感伤,活了这么大岁月,忽然说走就走了。人啊,说到底就好像是历史风中的一粒尘埃,由不得自己,只能听之任之,不管这过程中怎么挣扎,到最后,都是一样的结果。
等到林氏、韩玉、白泽,以及韩俊和春草,几个人抹黑到了前院的时候,已经黑压压的都是韩家的人,没有寻常人去世时候的震天的哭声,也没有人说话,这么多人都默默的,像是在位逝去的汪氏祈祷。
韩玉挤进人群,来到汪氏的床前。
她已经停止了呼吸,脸上依旧很安详,微微带着笑意,双手放在胸前,像是在祈祷着什么。
这么一个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老人,说走就走了,本来还只是伤感,可是看到汪氏的一刹那,韩玉鼻子一算,忍不住掉下泪来,但是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她强忍着声音,慌慌张张用手抹去脸上的泪,又钻了出来,和白泽站在一起。
本来姜氏和汪氏搭伙,每天有说有笑的,汪氏这么一走,姜氏立即就跟着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