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那日,我因与萧阳起了冲突被罚闭门思过,灵儿去灶房替我取晚膳。许久不见回来,等到月上树梢了我才惊觉不对,顾不得罚,立时冲出去寻人。我……我找了许久,可一切皆晚了,灵儿在萧阳恶意安排下被我当时正醉酒的父亲萧侯爷相中,拘在书房里整整两个时辰,就像……就像当年我阿娘那样,只因生得一张好皮相,谁还管你是不是个人……在他眼中,全是泄怒的玩意儿,全部都是……”
他口中的“他”意指何人,乔倚嫣心知肚明。
两手持续在他的琵琶骨间揉移,她尽可能平心静气地问:“后来呢?灵儿姑娘可是像你阿娘那样,成了新候爷的侍妾?”
“嗯……”他敛眉垂目,神态淡淡。“灵儿成了萧候爷的房里人,但我知道,她喜爱的另有其人。”
“唤?那妾身可否猜猜……灵儿姑娘喜爱的那一个原来是侯爷你吗?”她略浮夸扬声问,试图冲淡沉郁的氛围,未料却引出他岔了气的一阵干咳。
萧陌再次扭头暗她。“我与灵儿之间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侯爷淡定啊,不是就不是。”乔倚嫣无辜眨眸,唇角翘起。
“灵儿她……就像亲人那般,她是老罗总管的独生闺女儿,罗叔与我阿娘是同乡,当年差不多是同时候进了萧侯爷的府第作事,各签下二十年卖身契,我娘拿罗叔当亲大哥对待,罗叔一家如同我的亲人,只是罗婶去得早,灵儿不到七岁就没了娘,我阿娘对那女娃儿自是万分怜惜……”他眉睫微敛,淡淡阴影落下,嗓声略嘲弄——
“有时会想,灵儿被萧侯爷所辱,之后还得顾及罗叔,不得不走上我阿娘的老路,而我娘亲不用活着目睹这一切,像是这可笑世道里还残存着一点点怜悯。”
乔倚嫣内心一纠,问道:“灵儿姑娘的心上人是谁?是萧侯府里的人吗?”
萧陌摇摇头。“……是一名货郎。灵儿很喜爱他,他们两情相悦。灵儿被萧侯爷收房后,一日哭着偷偷来求我,她想再见那货郎一面,好好做个了断……”
“侯爷帮了灵儿姑娘的忙,安排他们俩见面,结果此事最后演变成你被萧氏逐出家门,是不?”她双手徐徐收势。
萧陌没有否认,轻道:“是我思虑不周,亦太过天真,未察嫡母何氏与萧阳一直命人盯着……灵儿那日与货郎在我所安排的马车内话别后,货郎下车离去,我亲自驾马车带着哭得泣不成声的灵儿回府,尚未进城就被萧阳带人团团围住,连人带马车拖回萧侯府。”
大功告成。
收手。
乔倚嫣摩挲一双玉掌,轻轻吐出一口气,宛若叹息——
“看来是这样了,侯爷最后被诬陷与自己爹亲的侍妾有染,两人还驾马车劳城郊外偷情,欸……莫怪会有‘秽乱宗室’的骂名。那灵儿姑娘呢?你被赶出家门,老罗叔眼下也跟着你,那她……”不妙的感觉爬满心头。
背上的绵软小手一撤,萧陌既觉松了口气又觉恋恋不舍,每回皆如此矛盾。
他翻身坐起,任由乔倚嫣摊开一件宽大中衣披在他肩上。
他低声道:“灵儿与我被分开审问,后来她认了。”
“认了?”乔倚嫣柳眉飞挑,眸心陡湛,一下子明白过来。“打蛇打七寸,灵儿姑娘是被掐住要害了,这要害不是老罗叔的话便只能是那位货郎哥哥,她被萧家人拿来对付你,她不觉对不住你吗?”
乔大当家聪敏过人,提及这些陈年往事竟令他省了不少口舌。
萧陌淡淡牵唇。“即便觉得对不住,但事情已难挽回,当年我被家法鞭打的那一顿换到
罗叔的卖身契,是罗叔带走伤重的我,灵儿许是觉得身边已了无牵挂,最后投湖而亡。”
房中一静。
好一会儿才听乔倚嫣叹道:“欸,这景春萧氏果然欺负人。”
背靠床柱,已脱鞋上榻的她干脆抱膝而坐,注视着坐在榻内的萧陌,问:“侯爷今夜肯对妾身严明当年的事发经过,是担心妾身踏进帝京如羊羔入狼群,会被坏心眼的人给吞了去吗?”
萧陌古铜峻庞在一室烛光照明中红了红。
“医治清怡长公主一事,我本不想你出头,那样太惹眼,但仔细再想,嫣儿到底不适合低调过活,先不说你自个儿,你既已嫁我为妻,与我这样的人扯上干系,在这帝京城内便不可能低调度日,加上你跟皇上开出的那两个条件,待明日圣旨发至,定远侯府必受万众瞩目。”
乔倚嫣下巴搁在膝头上,菱唇开开,笑露贝齿。
她对荣威帝开出的两条件——
其一,医治期间,清怡长公主需移驾定远侯府小住,她乔倚嫣不入内廷看诊。
其二,皇亲国戚、世家大族若求她乔倚嫣诊治,先去皇上那儿请圣旨来。
“妾身向皇上求得的恩典,恰是咱们定远侯府的大树,能避暑乘凉还能遮风挡雨,侯爷莫非不知?”
“……我知。”萧陌颔首,忽见对角床柱边的她改坐为躺,还懒猫伸腰般伸展躯体,然后……朝他这头滚将过来。
她滚了一圈再一圈,把脑袋瓜滚到他盘坐的大腿上才止势。
流泉般的青丝非常理所当然地散了他半身,她略扬洁颚冲着他笑。“那侯爷知道些什么?妾身洗耳恭听。”
萧陌心跳与气息皆不稳,身体某部位因她的亲近变得沉重灼硬,她替他灸药引血、推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