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澜站起身,背着手走过:&ldo;那朕便等着张太医的好消息。若做不到,便是欺君了。&rdo;
两日后下了早朝,李公公道裴照醒了:&ldo;只是&rdo;他支支吾吾,一路小跑跟着周煜澜往偏殿去。
&ldo;只是什么?&rdo;
&ldo;只是人好像不大对劲&rdo;
见着面的一瞬周煜澜就明白了&ldo;不大对劲&rdo;的意思。
他赶到时小雯正在喂他喝药,听见声响便匆匆跪下行礼。而裴照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动不动地半垂着眼,老僧入定一般。
周煜澜坐到他身前,唤他:&ldo;老师?&rdo;
见人漠然不应,他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他抬头看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周煜澜怔愣。那双眼没有焦点,仿佛只是两颗玻璃珠子摆在了自己面前。这哪还是活人的眼睛?他霎时慌了神,哪里还管有没有别人在场,捧起裴照的脸,寻着他的嘴唇亲了又亲。
只觉裴照如死人一般,他便加大了力道,然不论他如何撕咬,甚至尝到了丝血腥气,对方却连一丁点回应都没给出。
周煜澜贴着他的唇缓缓睁开眼,见他还是半抬着眼,双目无神,一点没变。周煜澜害怕了,妄图逃避,把头埋到裴照的颈窝处,胳膊圈住他的腰背,闷声道:&ldo;你别吓我啊&rdo;说着偏过头,将眼睛压在他的肩膀上,嗓子里呜咽了声,&ldo;是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这样&rdo;
&ldo;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错了,我错了&rdo;
这天小雯胆战心惊地跪了许久,跪得双腿麻木。不知听皇帝说了多少遍他错了,像个犯了错祈求大人原谅的孩子,委屈又恐惧。
裴照醒来后就一直是这副呆若木鸡的模样,仿佛对万物失去了感应力,什么也不看,谁叫也不理。
这么一天天过去,周煜澜把一切看在眼里,当真六神无主起来。从前裴照处处敷衍他,他也只是生气而已,气就气,虽不是真情,至少你来我往的也生出了不少乐趣。
而如今无论他说多少话,晚上多么狠地折腾他,都得不到一丝回应,他对他来说与空气无异了。周煜澜愈发惶恐不安,心知裴照人虽如玩偶般任他操控,可其实是离他越来越远了,想拽住他,而伸手却捞了个空,只能急得抓心挠肺。
裴照魔怔了,顺带着不动声色地把周煜澜逼至发疯的边缘。
而疯的不只周煜澜还有大臣们。起初以为新帝是个勤勉开明的皇帝,比那昏庸无道的女皇强了百倍,大臣们皆松了口气,只觉这是上苍赐给了大宁国一条生路!
而他们没放心几天呢,这新帝就开始作妖了。先是不纳妃,只宠那个男宠,这倒也罢了,皇帝还年轻,晚几年娶亲生子倒也无妨。可如今竟是连朝政也荒废了,已有小半个月未上朝。
大臣们将小道传闻听了个七七八八,都大概知道这番又是因那男宠而起。于是有大胆的臣子直言上书,劝皇帝勿要耽于美色,当以国事为重。
周煜澜看了便把奏章摔到地上,他耽于美色?这位上奏的王大人光是侍妾就有三位,不知是谁耽于美色!
周煜澜冷着张脸往偏殿去,照常去看裴照。他一天要喝三顿药,近日来都是周煜澜亲自去喂,一顿不落。因听小雯说,可能是药太苦的缘故,一勺喂进去,他含着不咽,全部再给吐出来。虽然这药不一定管用,可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喝不行。于是周煜澜想了个法子‐‐拿嘴喂,强迫他咽下去。
起初小雯头都不敢抬,光听声儿就面红耳赤了。看多了倒也适应了,每日早早在外间候着,就等周煜澜到了后把药端进去。
小雯见着人行了个礼:&ldo;陛下,张太医还在里头。&rdo;
周煜澜点了点头,站在门边往里看。
只见裴照半靠于榻上,定定看着什么。跟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是挂在屋内的一个鸟笼,里头扑腾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儿。以前的那只死了,这只是周煜澜新弄来的,专门叫人□□了几日,教这鸟学会了句人话,只盼着这活物能帮上点忙,把人闹醒。
&ldo;畜生养出个小畜生!&rdo;那鹦鹉不辱使命,不知疲倦地叫唤着。
周煜澜迈出一步,却突然停住。他凝神注视着裴照,心道自己绝没看错‐‐他刚才分明是笑了。
周煜澜拧起眉,呼吸越发急促,一把端起药碗,面无表情地往里去。至榻前,居高临下地看向裴照,却是在问太医:&ldo;可有好转?&rdo;
太医被皇帝冰冷的嗓音激地一哆嗦,跪伏于地:&ldo;回陛下,暂无&rdo;
&ldo;是么&rdo;周煜澜幽幽道,死死盯着裴照,突然一手掐住他的下颌,迫他仰起头,猛地将药往他嘴里倒。
裴照措手不及,推不开他,面色痛苦地挣扎起来,汤药撒了一身。
一碗药灌完,周煜澜随手将瓷碗往地上一扔,裴照终于挣脱了他的钳制,撑着床猛烈咳嗽起来。
周煜澜坐至他身前,嘴凑到他耳边:&ldo;装的吧?&rdo;
裴照依旧咳嗽不止。
周煜澜往后靠了靠,冷眼瞧着,之前的满腔怜惜之情已然全部喂了狗,大声道:&ldo;张太医治不好老师,留着也没用了。&rdo;
张太医哭天喊地,裴照大喘着气不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