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百文也不少了,旱田种麦子,每亩收成至多不过四五石,顶天了也卖不到一吊钱,除去一百二十文的田赋,再除掉种子和粪肥,只能挣点辛苦钱,勉强够糊口的。”租地种粮食确实不划算,叶青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瞧上哪块地了,看好了就过来跟我说,我看是谁家的,托人去给他们带个信,再商量租种的事儿。”叶青云笑道:“我晓得了,三叔,那就麻烦您了,我们先回去看看。”“没事,回吧。”叶守昌摆摆手道,又想起什么似的,“欸?云哥儿,你救的那人,我倒是经常听到有人夸赞,你们准备何时成亲啊?”“啊?”“你看你都二十岁了,别的哥儿…哎,早些成亲好让你阿嬷放心。”……你一个村长,做啥子还要管催婚啊?永溪镇◎你这么年轻,还是不要亏了身体◎租地的事很快便定了下来,叶青山全面支持弟弟,把自己以前存的钱也一并拿了出来。不过那些钱叶青云暂时没有动,要购买种子,地多还要租耕牛,要花钱的地方很多。他租的地都在南山那边,一是都在一块儿好管理,二是他观察过了,这边的田地排涝特别好,稍微带点坡度,淹不着,干旱的话又可以打下面河沟里的水来浇。一共租种了四十亩,是好几家的地,他尽量选择离的比较近的几块。人家听说有人租地代交田赋,每亩地还另给一百文,很痛快便答应了,再一听说是叶青山兄弟俩,更是把心放到了肚子里,抽空回来办妥了转租事宜。老叶家大儿子踏实肯干,他们也有所耳闻,不会霍霍他们的田地。棉花播种还需一段时间,但这几十亩地除草是个大工程,幸而现在还是初春,田里大多是枯草,新长的野草根还不太深。叶青山皱眉看着几块地,跟弟弟说道:“看起来一时半会也打理不完,摊子还要赚钱,不能丢了,这样,你跟阿替继续去摆,我一个人慢慢锄。”“这怎么行?”叶青云反驳道,“累不说,你一个人要干到猴年马月?我来想办法。”沙壤土不易板结,他租了两头村里的耕牛,直接把地翻了一遍,把草耕起来,这样,只需要用耙子把杂草划拉到一起就行了,省力很多。然后把枯草一把火点了,烧的灰和树叶、河泥、农家肥堆在一起沤着,留着播种时下到田里去。地整好了,还有最重要的种子问题,兄弟二人去镇上问了一圈,果不其然,没有找到棉种。看来真的要去平康那边看看了,可平康是京城,虽说离得不太远,但从没有机会去过,定是街多店杂,不好分辨,即便永溪镇上有租马车和骡车的,但到了地方怕是也如那无头苍蝇一般,找不着北。二人去到林老板布店内,询问关于搭车的事。林友道刚吃罢午饭,他女儿林如夏正收拾着碗盘,见他们二人进来,手里加快了速度,把碗碟放入篮中,敛着眉目朝他们点了个头便进屋内去了。林友道介绍道:“那是小女如夏,从小性子便内敛怕生,你们不要介意,其实她是知道你们俩的,我上次跟她讲过。”又问他们道:“这几天怎地没来?”“无妨。”叶青山连忙说道,“这几天在家准备春耕,今天过来是想问一下林老板,去平康搭车的事,云哥儿想买些棉花种子。”“要种棉花?”林友道惊诧道,“可真够大胆的,这边少有人种,确实种子难寻。”他想了一下,“我家里也没车,进货时就在平康仁文路的车行租一辆,去看货一般都是搭东街老卢的车,他一天往那里跑一趟,对平康比对自家的厨房还熟,比那些租车的靠谱。”“我带你俩去说一下。”林友道转头朝里间喊道,“如夏!出来看一会儿店,我去东街一趟。”林如夏应了一声,面颊微红地出来了。有了熟人好办事,兄弟俩感激不已,跟在他的后面去了东街。卢家当家的叫卢尚荣,头脑活泛,每天家里人在镇上收山鸡野兔啥的,乡下人打到一般也舍不得吃,拿来换钱,还有新鲜菜蔬之类,第二天早上他自己带个长工,赶两辆马车往京城酒楼食肆送,这些年也挣了不少。这时他在平康还没回来,只有夫郎在铺子里,柳夫郎年近四十,但膝下无子,仍旧貌美温婉,气质娴静,叶青云一见他便心生好感。听说这俩年轻人要搭车,微笑答应下来:“行,夫君他们一般刚到卯时就出发,车上有地方,你们明儿个早些过来便是。”做生意嘛,看重人缘,也经常有别人搭他们家的马车。二人郑重谢过。晚上吃饭时,叶青云问道:“阿替,你们不是本来要去平康做生意的吗?明天我们去那边买种子,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顺便打听一下你弟弟的下落。”萧鸿筷子一顿,一股恶心感涌了上来,他蹙起眉,淡淡说道:“这次不了,我也是毫无头绪,去了只会耽误你们的正事。”叶青云见他这样,也不再多问,免得他又玻璃心,以为自己想早点赶他走,反正现在他也能帮着家里干点活,不算吃白食,一直留着也挺好。隔天一早,兄弟俩天不亮就起床了,带上了家里剩的一大半银钱。到镇上一看,卢老板也刚装好了车,看到二人来了热情地打了声招呼,自来熟地问他们坐哪辆。卢尚荣虽年过不惑,整日在外面跑,但头发梳得溜光,面白无须,仍显年轻,和他夫郎倒是相配的很。两人选了装蔬菜的,装野味的那辆味儿实在太冲。官道平坦,马车飞快,一个多时辰便到了平康,城门已开,车辆和行人边接受检查边缓慢入城。叶青云听见边上一人奇怪道:“上个月进城还没那么多守卫盘查,今儿这是怎么了?这么慢!”边上一小贩“嘘”的一声:“小声点,我听说前段时间有个重要人物不知怎地忽然失踪了,这个月都查这么严,可能是个大官,或是朝廷要犯之类的,还是别再多问了。”几个人赶紧闭上嘴巴,不敢再吭声。仔细盘查后入城,卢尚荣怕他们没有头绪,特地把马车赶到一家种子店门口,告诉他们:“这里是平康最大的一家种子店,你们慢慢挑,我去送菜,回来带你们,买完了也可在附近逛逛,午时之前回就行。”他看了一眼叶青云,又给他们指了指,“这条路叫仁武路,如果迷路了就看路尽头那家最高的酒楼,叫悦江楼,在那儿等我们也成。”两人谢过后就此分别。进得店里,老板五十多岁的样子,抬头问道:“两位客官,要点什么种子?”叶青云问道:“棉花种子有吗?”老板摸摸胡子呵呵笑道:“你们可找对地方了,白叠子极少有卖,恰好我今年备了,来这边看看,颗粒饱满,三十八文一斤,小哥要几斤?”老板也没抱多大希望,因为种子价太贵,去籽又麻烦,还不一定有收成,一般人家就买个三两斤,种几分地自家做被子用。二人心里一惊,每亩地差不多要五斤种子,近两百文了,收成还不定,怪不得种的人少。家里的钱要被掏光了,连带着大哥存的,叶青云斟酌着跟老板讲价:“这也太贵了,再便宜点怎么样?我们多买点。”多买又能买几斤?那老板看他们二人穿着朴素,呲牙说道:“可以,但我这拿价也贵,三十五文一斤吧,不能再少了。”叶青云仍不满意:“三十文一斤,我们要两百斤。”?两百斤!老板唬了一跳,看这两人穿着普通,并不像是大户人家,买那么多干啥?他心里盘算了一下,买这个的人确实少,再等段时间恐怕就要过季了,每斤三十文虽赚得很少,但总比砸手里要好,当即拍板道:“行!就当我替你们白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