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殇的马车很结实,坐在里面并没有什么颠簸的感觉。这个她早在跟着他一起迁都的时候就体验过了。仔细想想,其实她已经和闻人殇相处了不少的时间了,他的心意和用心,她不是不知道。如果他只是个平民,那该多好。可是他选择了天下,选择最巅峰的权利。其实如果闻人殇放弃了高位,抛开那一身锋利的气势和睥睨天下的王者之风,那么他便也不是闻人殇了。如果他只是一个凡夫俗子,雨菲扪心自问,她便也不会为他心伤了,因为根本不会爱他。
天下间的事情,总是如此的矛盾,雨菲为闻人殇周身的气势着迷,为他运筹帷幄的从容而倾心,可是却因为他身居高位而带来的种种问题而伤透了心。也许,她和他之间的感情萌发的那一刻,便也是所有的仇恨和痛苦的开端。
马车一路疾驰,终于在秋末冬初回到了潍阳城。北地的冬天多寒冷,秋天和冬天差不多的,一样的冷。
皇宫门口,雨菲停步仰望,这已经不是她一年前住着的皇宫了,一年的时间里,这里修葺了好多地方,扩建了好多地方,越来越显示着皇家的威严了,如此日渐雄浑的皇宫让雨菲有些畏惧了,感觉有些迈不动脚,这里便是自己从今往后的家了吗?
闻人殇似乎看出了雨菲的心思,他握住她的手说:“不要怕,你是我的正妻,往后便是皇后,是这整个皇宫的女主人,别人断不敢忤逆了你。”
雨菲勉强地笑了一下:“怕?我才不怕。”说着抬脚往里走了去。刚进宫门没多久,全公公已经带着一群内侍监迎了上来,激动滴说:“皇上啊,你总算是回来了。皇上啊,你终于回来了!”
闻人殇不耐地说:“朕不是命苏丞相监国嘛。你哭丧着脸做什么,朕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嘛!”
全公公一边行礼一边哭诉:“长春宫的苏妃娘娘每天都会到皇上您的殿里来找人呢,见不着皇上便要责罚我们这些奴才,皇上您若是再晚回来几日,怕是就见不着奴才们了!”
闻人殇不再搭理那些奴才,而是拉着雨菲的手说:“走吧,我送你回芳菲殿。”
全公公见了皇上的态度,立刻凑到雨菲跟前,笑着说:“娘娘啊,您可算是回来了,奴才们见天儿的都盼着娘娘呢……”
雨菲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当奴才也真够累的,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反过来想想自己,此次回来,大约也得仰人鼻息小心度日了,人活着都不容易,于是便对全公公说:“全公公,你送我回芳菲殿吧。皇上公务繁忙,不敢扰了他。”说完后不动声色的将手从闻人殇的手里抽了出来,大步朝自己的芳菲殿走去。
这个宫里如今多了一个人,自己便再也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想起从前栽花种菜的悠闲日子,想着从前和闻人殇同桌吃饭,同床休息的恬淡的日子,仿佛都成了一个莫须有的梦境。事情怎么就变故得那么快呢!
途经长春宫的时候,雨菲忍不住一愣,向全公公问道:“这里可是长春宫?我记得这里一年前可不是这个模样的啊。”
全公公恭敬地回答说:“娘娘有所不知,这个长春宫一年之内扩建了两次,早就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原来如此,雨菲了然的点头。没有多做停留,朝自己的芳菲殿走去。可是一来到芳菲殿的门口,她就忍不住一阵心酸,因为刚刚见过的长春宫,被改建的甚是华美,金瓦红墙,楼宇绰绰,而自己的芳菲殿却还是从前的老样子,虽然当时住着并不觉得怎样,可是和那长春宫一比就好像一个是宫殿一个顶多只是官宅。如此厚此薄彼,闻人殇还口口声声说不会委屈了自己,真是被人骗了还不自知。
推开芳菲殿的大门,雨菲抬脚走进了芳菲殿。还好院子里被打扰的一层不染,所有的东西都还摆在原处,仿佛昨天她就还在里面住着一般。因为是秋天,所以院子一角她种着的花草蔬菜都干枯了。其余的事物都还是原样。
雨菲忍不住在院子里四处看了起来,往日一幕幕的回忆袭上心头,这棵树下,当时老太医为自己把过脉,这片花圃边上,自己曾经恶作剧地扔了泥土到闻人殇的袍子上然后看着他的脸色由白变黑哭笑不得,还有那个小厨房里,她曾经做过许多的菜式和点心,逼着闻人殇一口口的全部吃完,然后看着他两个月内胖了一圈,走进房间,客厅的案几上,她曾经将布料铺在上面跟着雀儿学裁剪,最后总是出错,不得不作罢,从客厅到书房,书案上她曾经趴在那里画过不少闻人殇的小像,边画边感叹,这男人长得太俊了还真不好画……一处处地看过,一幕幕的回忆,最后来到内室,屏风后面的大床上,那里是他们夜里缠绵而卧,倾心欢好的地方……
许是雨菲太安静了,全公公忍不住开口:“娘娘,你看这里还缺些什么?奴才让内务司尽快送来。”
雨菲这才回过神来,忙说:“很好,很好,什么都不缺。公公若有事就自去忙吧。”
全公公应了一声,准备退下。这时雨菲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开口叫住了他:“全公公且慢!”
“娘娘有什么吩咐?”全公公恭敬地问。
雨菲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问道:“皇上迎娶苏妃那天,你可在场?他们……他们有没有行拜堂之礼?皇上他有没有穿喜袍?”
全公公原以为这位娘娘也想要请奏皇上扩建宫殿,不成想竟问了个这么简单的问题,想也不想就回答说:“皇上迎娶苏妃的时候自然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行的礼了,而且大喜之日自然是穿着喜袍的,这是由礼部的官员们专门操办的呢。”
雨菲心里一酸,不在乎吗?当真不在乎吗?如果不在乎为什么心会痛?不仅痛而且还很酸。面上却依然笑着对全公公道:“我知了,你下去吧。”
雀儿在一旁小心地问:“小姐,要不要备热水洗澡?”
雨菲无力地说:“不用了,我想睡一会儿。你也休息一下吧,不用来伺候了。”不等雀儿大话便自己来到内室,脱了外袍躺到床上,准备睡觉。可是怎么也睡不着,脑子总是会想起刚进宫的时候全公公说的那句“苏妃娘娘天天都会来皇上的殿里来找人”,按照闻人殇的性子,一个眼神能让人吓得直哆嗦,若不是他宠着,一个女子如何敢在他的殿里闹事?
原来这便是他所谓的感情,他的感情还真是丰富,可以同时对两个女人关怀备至,一面花尽心思地掌控着自己在岭河的情况,一面又在宫里哄着另一个女子开心。不知是他的城府太深,还是自己的脑子太笨。还有他费尽苦心地将自己从岭河边上带回来,一回来却又去了另一个女子的寝宫,如若不是,为何到了现在他还迟迟没有出现?
不知道躺了多久,也弄不清楚到底有没有睡着,总之当天黑下来的时候,雨菲头晕脑胀地起了床,肚子有点饿,打算去自己的小厨房弄点吃的。这个时候御膳房已经收工了吧?
披了衣服走出内室,忽见自己书房的灯亮着,狐疑地走了过去,只见闻人殇坐在书案的后面,仔细地看着奏折。他竟然将所有的公文都搬到了这里来!觉察到雨菲的出现,闻人殇放下手里的朱砂笔,站起身走到雨菲的身边,拉近她披着的衣服,宠溺地说:“天气冷,你怎么就这样起床了?”
雨菲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的手,心里想着,幸亏自己冷静,不然又被他骗了去,大约在那个苏妃跟前他也是这般行事的吧?
“我下午就来了,刚一来就听雀儿说你睡下了,我没敢打扰你,就命人将折子都搬到这里来了。现在饿不饿?要不要让御膳房送点饭菜来?”闻人殇继续宠溺地说着。
雨菲冷笑了一下:“现在天都黑透了,御膳房这个时候早就收工了,你让他们如何送饭菜来?”
“朕还没有用完膳,他们自然不会收工,况且现在御膳房全天都有人当值,你就是半夜里想吃东西,也自然有奴才给你送来……”闻人殇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