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君子?
君子不器!
意思是说只要内心坦荡,君子不应拘泥于手段方略、不必因为世俗礼教的束缚而畏首畏尾,为了达到某种坦荡的目的,君子即便是使用一些阴谋手段亦可使得。
论起玩心计,萧瑀也是个中好手。他这么多年一直怼世家门阀、怼地方豪强,怼得自己骂名满凉州、臭名满大兴,若是没有一点手段和心计,岂能潇洒的把刑曹当到现在?
他在张定煌这起案件中,所采用的手段,便是没有拘于形式的“君子不器”。
杨集不仅用多了这种‘执法钓鱼’,也见过萧瑀采用这种办法,令一些你明知他犯法、却拿不到罪证的贪官束手就擒、坦白认罪,所以对此,并没有感到一丝半毫的意外。
杨集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叹息道:“这个张定煌贪婪成性,最好敛财,在当县丞时就在民间有个饕餮的绰号。自他前靠山贺若弼垮台之后,他倒是小心多了,居然殚精竭虑的想出这么一个瞒天过海的好办法,也真难为他了。”
“可不是吗?”萧瑀摇头苦笑:“他先让家人开了这么一家店铺,将不值钱的赝品摆在那里出售。再让托他办事的人花高价买回去。然后再当礼物返送给他,以此作为让他办事的凭证,可谓是天衣无缝啊。可惜的是,一个人只要做了违法犯罪之事,便有尾巴留下。既然弄清了他的受贿手段,我们自然采用这种办法,来整治这个变着花样受贿的大贪官!”
杨集把油纸包拿在手中拈了拈,转而丢到了萧瑀面前,目光一片凌厉:“那些求张定煌办事的人为了赚回贿赂所耗之财、为了获得远超百倍的回报,定然百倍、千倍的压榨百姓,所以张定煌固然很可恨,而那些行贿的官员、地方豪强比他更可恨,你务必多找罪证、务必撬开张定煌之口,使那些人也受到律法的制裁。”
萧瑀收回罪证,起身道:“州牧请放心,卑职定然深挖到底。”
杨集微微一笑:“你办事,我放心。”
反腐反贪向来是政斗最有力的武器,只要某个人扛起反腐反贪的旗帜,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干掉对手,当然,前提是对方确实有过失行为,张定煌既然有“收藏古董”的雅好,萧瑀就投其所好,果然是很顺利地拿到了他的犯罪证据。而杨集却要以张定煌为起点,顺藤摸瓜的把盘踞在瓜州数百年的八大姓、盘踞在敦煌的六大家族搬开,所以才有了这一番交待。
萧瑀虽不知杨集的深层用意,但他是一个刚正不阿的罪恶克星,眼里容不得一名犯罪逍遥法外,对杨集“斩草除根”一般的交待,自然是高举双手的赞成。若他接下来一查到底,朝廷、杨集、萧瑀、百姓皆有所获,便形成了“四赢”之局。
萧瑀已经交待完毕,并得到了杨集的承诺,也不想浪费时间,拱手道:“卑职告辞!”
“不送!”杨集跟着他走到了门口。
“蓬”地一声,雨伞在滴水檐下豁然张开,萧瑀一手提着袍裾、一手撑着雨伞,潇洒向庭院中的雨幕走去。
大雨中的庭院给人一种寂寥的感觉,萧瑀走在雨中的背影,也透着一股寂寥萧瑟的味道。
“唉!”萧颖和柳如眉走进房中,萧颖在淅沥雨声中轻轻叹了口气:“真不懂你们男人,怎么一个个都是这么喜欢斗呢?我阿兄如此,你和贺若弼、宇文述、虞世基等人也是如此……”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争斗;高层方面是争天下、争权力、争高官厚禄;而普通老百姓为了一日三餐,不但要与天争、与地争,还要与乡亲争灌溉水源……虽然争的目的不一样,但都是在争。就算我们躲进深山老林隐居,可是等到子孙长大成人,成为一个大家族,他们还是会争田地、争财产、争房舍,这是人的本性,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杨集笑着说道:“以我来说,我不用为一日三餐而发愁,但我只有保住自己的官位,我们一家人能踏踏实实地在一起、子孙后代起步远比别人高,所以我为了现有的地位不得不与贺若弼、宇文述等人争。而从大隋数千万百姓的利益来说,我作为凉州牧,就必须与突厥人争、与吐谷浑人争,只有将他们征服了,我大隋百姓才能不受外敌威胁。”
他走到两女身边,柔声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你们放心吧,如果我没有万全之策,我是不会轻易北伐的。”
萧颖点了点头,轻轻的投进他的怀抱。
窗外,寂寥的雨幕似也因此有了一丝温柔之意。
过了好一会儿,萧颖才说道:“郎君为国北伐,我自无异议,只是郎君此去,不知何时方能凯旋归来。你与淑英之事,是不是也该有个说法了?”
她不是专门为了裴淑英提此事,而是考虑到杨集将要开启的北伐战争乃是凉州单方面的擅自行动。
如果打赢了盘踞在大湖区的慕容卑还好,如果惨胜或失败而归,那么落井下石的朝堂官员恐怕不在少数。
若是先把裴淑英定了下来,届时便可以以她作为沟通桥梁,把裴矩挟持过来,就算裴矩没有明确站在杨集这一边,他也会保持中立,而有了他作为表率,裴派官员自然也会保持沉默,最终使杨集少去一派的压力。
杨集不知萧颖的良苦用心,只以为她单纯的想早点促成此事,苦笑道:“这几天实在太忙了,若你不说,我都把此事给忘了。”
他伸手拉过柳如眉,亲了她娇嫩的面颊一下,说道:“如眉,你去把裴淑英唤来。”
“是!”柳如眉红着小脸,眼里却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丈夫并没有因为与萧颖亲热而忽略她,稍有的一点点失落随着这一吻,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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