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笑了笑,摸着自己下巴上蓄的山羊胡须道“我倒是觉得咱们现在大可不必去救援。”朱元璋与他相视一笑,撑着自己的下巴说道“你说说你的道理吧。”
于是李善长便站起了身,看了一圈四周的将领们,拱手拜了拜道“一点拙见,各位且听听吧。”
“无需你从前在官场里的那一套。
”朱元璋摇摇头,李善长什么都好,就是从前当过里中祭酒学来了一套官场里文绉绉的假谦虚让人听了心中烦躁。
李善长也被朱元璋说了几次了,当即便严肃了神情道“这次张士诚的求援,心不诚。整封信上半点没有提我们帮他们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只是些天真到无知的空话。”
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望向朱元璋。朱元璋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知道朱元璋和他大致想法一样,李善长这才继续说道“而这明显不像是一个精于买卖的私盐贩子能干出来的,他不可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我们的仁慈上,连一点财物都不愿意许诺付出。”
“他们面对元军劣势大抵是没错的,但无法取胜未必就守不住城,若是把他们往好了想,他们大约是想看看我们的实力能不能担得起同盟,若是往坏了想,或许他们就等着我们和元军互相消耗实力,他们也好瞅准机会捞些好处。”
汤和皱起了眉,反驳道“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人家或许想的没有那么复杂。”
李善长也不与他争辩,合了眼道“就算真如汤将军所说,元军不是还没有攻打张士诚吗,真要救咱们也可以等他们快要守不住的时候再救,雪中送炭不是更能得人感激?”
朱元璋抬手制止了汤和接下来的话,示意让李善长坐下“我与李先生的观点差不多。现在派兵去救援张士诚是不可能的,泰州与滁州相距不远,所谓远交近攻,我与他的关系本就不可能好到哪里去,各自都要扩张地盘,争端不可避免。他眼下一句唇亡齿寒就想要我带着我的兵去做牺牲实在想的太美了,若他有本事能够作为阻拦西边元军的屏障,我还能容他一容帮他一帮。若是他一击便溃,那有他没他对我有什么分别吗,我为什么要担着引元军仇恨上身的风险去帮他?”
“把这封信件压下来,送信的使者放回去告诉张士诚,我们兵力不足要用来防守集庆城,一时无法派兵支援他。”
他才将集庆的官员与诸多财物送去了李察罕处,换来了与元军表面上暂时的和平,现在贸贸然去为了张士诚与元军交战,这些努力便都白做了,他再要想韬光养晦也是痴心妄想了,张士诚怎么值得?
朱元璋又看向了徐达,徐达从一开始便是一副沉思的模样,不发一言,他想要问一问徐达的看法“徐达,你觉得我说的是有哪里不妥吗?”
徐达似乎是被他的话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勾唇微笑道“朱哥说的有理,我是在想赵将军的事,他今日不知怎么的,急匆匆地离开了营帐,现在也没有回来。”
朱元璋也正觉得奇怪呢,他的大师兄赵普胜虽然是个江湖不受拘束的出身,可向来事事都做的妥帖,怎么会不参加这种军议还不提前说一声。
正说着赵普胜,赵普胜就急匆匆地跑进了议事的屋子。他满头大汗,还带着一个被他一路半拉半拖衣衫不整的男子,男子一脸无奈,也是气喘吁吁,双手摁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师弟,不好了,师父那边出事了!”赵普胜急急地拉了那个男子站直“你来说,说清楚点!”
男子是朱元璋派往各地的来往信差中的一人,赵普胜今日得了南方传来的信件,看到说是彭莹玉被元军围城危在旦夕,当即便出城把好不容易有了休假日子的男子抓了出来问清楚,然后又急匆匆扯着此人来到了议事的屋子。
朱元璋猛地站了起来,却又抓着椅子的把手坐下“给他喝口水,让他好好说清楚出了什么事。”
徐达连忙将自己旁边未动过的茶盏递了此人,男子感激地道了谢,一五一十地向朱元璋道“是徐寿辉那边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说是彭莹玉作为徐寿辉的军师带兵支援袁州,行军途中攻克了瑞州,还没
出瑞州城便被来救援瑞州的元军给围了城,生死悬于一线。”
“师父是徐寿辉的军师,徐寿辉没有出兵救援?”朱元璋也是提了心,却依然维持着自己的冷静强自问道。男子想了一会儿说道“探子那边说,徐寿辉本就觉得彭莹玉手下普党众多又大都身在高位很不快活,一直对他们心有忌惮。如今彭莹玉被围了城,他便以士兵要护卫都城为由,不愿向彭莹玉发兵。”
“师弟,咱们得想办法救救师父啊!”赵普胜对彭莹玉的感情比朱元璋的深许多,早已乱了阵脚。朱元璋闭了闭眼,没有回话。
“赵将军此事实在难以办到啊。”朱元璋没说话,李善长便替他说了“瑞州离咱们集庆十万八千里,消息传过来已经花了不少日子了,再要统兵救援瑞州,怕是况且咱们若是如今出兵,这座集庆城怕是就要被攻破了,好不容易打下的集庆城,怎么能丢?”
赵普胜不愿去想他话中的那种可能,只一双眼直直望向朱元璋“师弟,你怎么说。”
朱元璋依然沉默着没有回话,情感上他也想要去救彭莹玉,彭莹玉对他的恩情如山,不可能让他见死不救。但理智却又告诉他,李善长说的才是真的,带的兵不够多救不了彭莹玉,若是把兵都带去了,集庆城便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