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是。
他畏惧自己的母亲,却绝不会言听计从。
他亲近应天和时玉书,却从未寻求他们的建议。
他向来有自己的主意。
怯懦犹豫的外表下,是板上砸钉的倔性。
如果问一百个人怎么明确区分海洋与沙滩的边界,一百个人会说这是做不到的,因为大海会涨潮,你在海滩上写下的誓言、画下的爱心或许下一秒就会淹没在海水之下,边界线便往后退了一步。
似在无底线的退让。
但其实,海就是海,沙就是沙,它们永远都是不同物质的存在形态。
大海会有落潮。
界线将重新浮现。
短暂的时间永远无法将其更改。
乔辛的底线便是如此。
在潮涨潮落的范围内,他容忍令他不适的存在。
但海水无法登上陆地。
譬如顾淞无法再次走入乔辛的内心。
这是事实。
顾淞恍若被重重的大锤击打了下心口。
他早就开始疲累。
漫长的拉锯,没有期望的终点,令他心生倦意。
他颓然坐回到沙发上。
而乔辛还在看着他。
或许只以为这又是顾淞一次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他站得太久了,腿有些发麻,但是他并不想和顾淞坐在同一个沙发上。
于是他往后退了几步,靠在贴了壁纸的墙面上。
仿佛在警惕般地,盯着顾淞。
顾淞突然站起来。
“下雪了。”他说。
乔辛顺着视线往窗外看。
他租住的小区中楼层并不密集,他住在五楼——事实上这应该是四楼,但物业觉得不吉利,便抹掉了一层,总之,即使他的房子的层高并不够,但视线却没有多受影响。甚至能看到些许长长吊起的干枯树枝,白雪落在灰木之上。
顾淞走到阳台,拉开窗,连同纱窗一起,像是开了道长方形的小门,雪粒前赴后继地涌进来,扑在了顾淞的脸上,衣服上,乔辛家的地板上。
乔辛站直,阻止他:“太冷了,关上吧。”
顾淞没有听他的,而是探头往窗下看了一眼。
乔辛又说:“关上吧。”
顾淞转过身来,对着乔辛忽而笑起来:“我差点忘了,总说你心狠心狠的,但你其实比谁都容易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