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七闻言脊背僵了僵,他沉默了一会,封秋白也不着急,好整以暇的将桌子上灯芯剪短了一些。他这样的举动原本是斯文俊雅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夜色深沉将他精致的眉目模糊了,本来只有两三分肖似卫国公的面容变成了有六七分相似,这看似清浅的举动也不知觉的带上了几丝杀伐之气,只是却显得更加内敛从容。
洛七见此情景心中一震,深深叩首道,“洛七贱命一条,本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是太子为洛七今生之主,又信任小公爷,洛七斗胆求小公爷为太子沉冤昭雪,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封秋白闻言袖中的手倏然握紧,却又慢慢翻开,他语气轻慢似乎毫无情绪,“你是何意思?我怎么不太明白。康正帝已经下旨说太子死于急症,你可知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吗?”最后一句他声音陡然拔高,气势迫人。
洛七是见惯生死的,却也对于此时的封秋白感到一丝心惊。他知道自己这话一旦出口,便要将本就混沌的权力场搅得更加混乱。但是没有办法,为了太子,纵然刀山火海他也万死不辞,洛七抬起头直视封秋白,在封秋白犹如实质的凌厉视线下,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信笺,递给了封秋白。
封秋白没有接,只是示意洛七打开,洛七没有丝毫被怀疑的愤怒,他安静的照办,轻轻打开封口抖了一下,几瓣花瓣从信封里落了出来。那花瓣看起来平平无常,只是颜色诡异得很,犹如血色一般鲜红,如若不是花瓣是零落散开的,还让人以为是一摊血水。
“这是何物?”封秋白问道。
“不知,我查了许久,终究查不出这花瓣的出处,”洛七一五一十的说道,“而且此物是太子病故那天,我在太子手心里发现的,太子紧紧握住,我费了些力气才拿出来。太子宫内一向没有摆放花草的习惯,虽然那日太子出去走了一遭,但是御花园里也没有对应的品种。”
“这事可曾禀明康正帝?”封秋白问道。
“不曾。”洛七回答的斩钉截铁。
“为何?”封秋白追问。
长久的沉默之后,洛七答道,“洛七不信康正帝。”
“那我父亲呢?”
洛七闻言更加沉默,片刻后道,“卫国公敬重当今圣上。”
“那你是说我有忤逆之心了?既然你早有怀疑,那你为何太子故去多日才来说这件事,我怎知你是不是和联合旁人一起给卫国公府下套?”封秋白眼神微眯,语气阴冷,犹如钢刀刮过皮肤,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洛七被质问略顿了顿,却不答话,只是又连磕了三下头。
室内死寂一片,良久之后,洛七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扶了下,封秋白伸手将洛七拉了起来,温言道,“大人莫怪我为难你,你我都明白如今时刻不得不小心谨慎,所以我不怪大人想要试探卫国公府对太子的忠心,想要我们表明态度,再告知这件事情,大人也不要将我的敌意当真。”洛七起身,他心里大石落下,知道封秋白这是信了他的话,要接手这件事了,一时情绪跌宕起伏难免动容,再看向封秋白时眼中已经有些泪意,封秋白轻拍了拍洛七的肩膀,“护送皇孙路途艰险,大人多加小心。”
“多谢小公爷体恤……”洛七哽咽道。
封秋白话音一转,“只是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即可,切莫让第三人知道。”
洛七闻言顿了一下,“裴二少爷也不能知道?”
“洛大人这是不信我吗?”封秋白淡淡问道。
“小人不敢,那就依您所言。”洛七答道。
“洛大人放心,我定不负所托。”封秋白说道。
洛七想了想说道,“太子在您那日走后曾交代我一句话,让我在合适的时候告诉您,我也不知道现在是否合适,您且听下是何意思,太子让我告诉您,太初伊始,春播秋收。”
“太初伊始,春播秋收……”封秋白斟酌了一遍,刚想要再细问,一抬头却发现屋内早就无人。唯有那轻轻晃动的窗户,表明刚才有人来过。
☆、马步
封秋白本就是觉少的人,再加上心里思索了一夜那句话的意思,便是一夜都没怎么合眼,最后实在是想的头疼,干脆想起别的事来,裴若源的功课自然就浮了上来。眼看着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太初就要考试,如何让裴若源这个混了十来年的家伙一举进入太初,还真得想些法子。海选到底要让他拿出什么本事,最好是出其不意,让人不知深浅却又呵护考则的,想了半夜,封秋白终于想起了一样,眼见天色变亮他才稍稍歇了一会。
这边厢封秋白已经在饭厅里等着了,裴若源还在被窝里睡着,他向来是懒散惯了的,这还是头一次还没睡醒就被人给叫了。
“公子,”丫鬟柔声唤道,“公子,您且醒醒,早饭都预备好了,您若起晚了饭就凉了。”
裴若源虽然还没睡醒,可还是老老实实的爬了起来。他这人平常一副活力旺盛的样子,还带着几分嚣张,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小孩。他还没醒过来神,整个人迷迷瞪瞪的,被人服侍穿衣也乖巧听话,他本就是长相清秀的少年,如此乖巧的样子更是让人怜爱,一众丫鬟下人都偷着笑,可是却不敢起了丝毫怠慢不恭敬的意思,毕竟昨个福松可是传过小公爷话的,这位裴二少爷再怎么可亲也不是他们逗趣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