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一阵错愕,面对陈聿突如其来的表白,几乎有点不知所措。紧接着,这姑娘把自打他俩认识后的诸般种种飞快地捋过一遍,确认自己没干过什么招人误会的举动,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字斟句酌地说:“要是我没记错,之前问你的时候,你说你只是还我人情,让我别多想,对吧?”
陈聿:“……”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他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陈聿差点把手指捏秃噜皮,从牙缝里硬生生地挤出话音:“我让你不要多想你就不多想了?你不是最爱跟人对着干,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顾兰因:“……”
这还怪我啰?
天外飞来的一口锅砸得顾兰因哭笑不得,原本就隐隐胀痛的太阳穴越发鼓噪起来,像是有跟筋来回拉扯,拽得她心浮气躁。
她捏了捏额角,不知是头疼还是无奈,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半晌才字斟句酌地问道:“陈警官,你是不是近视眼挺严重的?”
陈聿:“……”
他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顾兰因抢先一步打断:“我记得你当初的原话是,让我照照镜子,就我这种柴火妞,眼睛瞎了才看得上……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要不要考虑去医院看看眼睛?”
自作孽不可活的陈聿终于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绿灯亮了,出租车尥着蹶子窜了出去,陈聿随着车身颠簸了下,一颗心也跟着坐了把跳楼机。眼看到了小区门口,顾兰因付过车钱,推门下车,紧跟在她身后的陈聿不知怎么想的,忽然三步并两步冲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我那不是真心话!”
顾兰因不由讶异地看向他。
她原本是个清秀温婉的长相,一低头一敛眉,就像某位戴姓诗人笔下的雨巷姑娘一样,带着丁香一样的颜色和芬芳。然而,只要她撩起眼皮,目光锐利地看来时,甭管温婉还是温柔,都被打碎得一干二净。
陈聿一直觉得,自己未来的伴侣会是个温柔恬静的姑娘,长相要出色,学历要过硬,最重要的是知分寸、懂进退,不会没眼力见的给人添麻烦。
前面几点姑且不论,在最后一项上,顾兰因简直是和他的要求反着来的。
从陈聿认识她开始,这姑娘就在“违法犯罪”的边缘不断打转,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吊在悬崖上,任性冲动又爱逞英雄,没准什么时候玩脱了就是万劫不复。
陈聿不知替她捏了多少把冷汗、收拾了多少回烂摊子,嘴皮都快磨破了,可这死丫头就是我行我素,一个标点符号也听不进去。
“难不成,真像这丫头说的,我眼睛出毛病了?”他暗搓搓地嫌弃自己,“那么多如花美眷,我一个都看不上,怎么偏偏看上这么个要啥没啥的柴火妞?”
可惜这番心思一闪即过,很快被陈警官自己揉成一团,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他直定定地看着顾兰因:“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我理想中的女孩应该是有条理有规划,温柔懂事会顾家——因为工作的缘故,我自己能分出的精力很有限,所以会希望另一半把重心放在家庭。”
顾兰因轻嗤一声:“那你最好雇个保姆。”
陈聿就跟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往下说:“你跟我的理想型八竿子打不着,可是认识你之后,我总是忍不住会幻想……跟你一起过日子是什么样。”
顾兰因微微睁大了眼。
陈聿没来由觉得她这个表情很生动,忍不住抬起手,像逗弄路边的小流浪猫一样在她脑袋上呼哧了一把:“可能人活一辈子,总会在某一个时刻发现理智和计划都不顶用了吧,我就是想试试……”
试试看,能不能和你这样的人携手一生。
然而他这句话没来得及说完,甚至都还没碰到顾兰因的头顶,这姑娘突然迅雷不及掩耳地后退半步,脑袋微微一偏,避开了他的手掌。
“友情建议,你最好不要尝试,”顾兰因静静地说,考虑到陈警官脆弱的自尊心,她尝试着想找一个委婉点的说辞,可绞尽脑汁半天,依然没从自己有限的词典里搜罗出“委婉”两个字,只能干脆放弃了,“我……我心里有人了。”
陈聿:“……”
顾兰因却没心思理会他的反应,那一刻,她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桩旧事——顾姑娘打小有记日记的习惯,为此还特意买了个带锁的笔记本,当然,密码锁基本是装饰,因为顾琢从不偷看她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