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得好死!”
“对!谁要是掘了谢将军的坟,谁不得好死!”
躁动的村民就如同洪水猛兽,将情绪瞬间感染。
他们端着锄头,挥舞着耙子,三五成群一鼓作气就要冲上来阻止锦衣卫掘坟的荒谬行为,可刚上前几步,便被整装待发的官军们层层围堵,人群人浪在半山腰犹如涨潮的潮汐般不断涌入,生生不息。
太阳快落山了。
橙黄色的夕阳不吝啬地照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将表情的狰狞和愤恨更淋漓尽致地展现在宋榆的眼里。
她不禁也有些怕。
群里情绪是很容易被感染的,对于村民而言,谢将军无论功过如何,都是他们这个村子走出去的将军,都是曾经护卫了他们一辈子的英雄,这群村民宁愿听任官府颁布禁止捕鱼的禁令也要维护谢将军最后的尊严,可见,他们对于他的崇敬之心。
沈樾舟如此做,就是在往这群村民心里捅刀子。
宋榆有些担心地抬头看他,但他的情绪一如既往地平静,深邃地被夕阳照得泛着琥珀色的霞光,除此之外,半点波澜都无。
就好像,被骂的人不是他。
矮矮的青石很快就被锦衣卫们掰开,与此同时,浅埋在坑底的砂石基层也一点点变得更薄,直到露出一张黑青色的薄薄棺木。
百姓们倏而更加激动,甚至直接开始朝着沈樾舟和宋榆扔锄头,农具、器皿、石子;妇人们不如男子般造次,却也敢将愤恨的目光投入他们,将篮子里的烂菜叶子和鸡蛋用尽做大力气砸过去。
“苍天要是有眼,你们都不得好死啊!”
“你们这群无良无心的畜生!一位披着一张皮就能为所欲为了吗!今日我就是反了也要跟你们拼了!”
可他们任何的动作,都无异于以卵击石。
“沈樾舟……”
夕阳的阴影却落在他的脸上,半隐半显,他整个人置身在巨大的阴影里,而身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沈樾舟绝非迁怒于人的人,更非是会胡来的人。
他一生恪守道德规范,大半辈子都在遵循人设所制定的循规蹈矩,此生最为出格的事情,就是与自己在一起。情欲纵为人不可避,可今日的事情,同样也超出了他的半生所学的观念,所以,他今日这样的行为,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宋榆悄悄伸出了手,握住了沈樾舟的大拇指。
她知道了他这样做的理由。
肌肤相触只是瞬间,宋榆很快就收回了手,从沈樾舟身后,缓步踏到他的身前。
视线锋锐而又尖厉,巨大的恶意像是吞噬一切的漩涡,扑面而来。
说实话,她还是有些害怕的。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最怕在讲台上演讲,所以从小到大都没有担任过班级委员,更没有在辩论上有任何建树。长大之后也是社畜一个,每天朝九晚十,天天加班修改稿子,她又是得过且过不愿与人二十多年计较的性格,从未与人红过脸。
她荣辱不惊的性子,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作为主控的几年为了推动剧情的发展才开始有所锻炼。
但剧情里,有沈樾舟这棵大树撑腰。
纵然现在他也在自己身边,可毕竟还是有一些区别。
第一次面对这样一群群情激昂,已经需要有人“镇压”的村民,宋榆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能够让所有人都能听清。
出师未捷身先死,她还没开始,便有一颗烂鸡蛋砸向了她的额角。
……
身后的呼吸加重,像是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半步,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就要往身后拉。
宋榆拒绝了。
她回过头望着沈樾舟,慢慢摇头,任由鸡蛋清溶液顺着眼角浸透在面纱上,快速染湿。
她坚定地走向了刚才扔她鸡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