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榆不知要如何形容自己再听见这句话时候的震撼。
更震惊于锦衣卫的速度。
他们将其死死捆在桑蚕的支架上,犹如螃蟹一般五花大绑,一人从开水房拿出了冒着热气的滚水,一人不知从何处拿来了铁刷子,就这样当着内廷众太监的面,剥光他的衣服,露出精光的上半身放在竹架上。
第一二桶的滚水迅速浇灌在他身上,滚烫的开水瞬间将裸露的皮肤溅起一阵阵犹如酥皮炸在热油上的褶皱,就像是宋榆平时吃的酥皮鸭子,水泡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往外冒。
基本是不会等他反应过来,第一层的铁刷子便似耕地的抓耙般狠狠地开垦在光滑的脊背上,朱红色的鲜血顺着长长的沟壑慢慢流下来,很快就染红了竹板,在地上累成了血潭。
持续不断地惨叫声像是夜枭呼啸,参与过这件事情的所有小太监吓得屁滚尿流,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吕茂才可是织造局提督啊!
他说杀就杀,还当着内廷官员的面毫不留情的现场处死!
杜若说话,更没有求情,手指深深插在指尖缝隙里,面上却毫无表情,甚至有几分冷眼旁观的意思。
他只是微微阖眼,不再看向行刑的方向。
铁刷子要将皮肉刷干净,再用开水重新淋刷,直到露出干净无垢的脊梁骨,梳洗之刑罚才算结束。
这才是诏狱的手段。
血腥味扑面而来,宋榆只觉得胃中一片翻滚。
在权力面前,人不像是人。
刚才还犹如公鸡般耀武扬威的织造局提督,掌管生丝买卖的内廷太监,顷刻之间变成了剥皮抽骨的青蛙,肌肉在颤抖,脊柱神经在拉伸,他明明已经死了,肉体却还在抽搐。
这些织造局的奴才仗着天高皇帝远强买民女、逼良为娼,仗势欺人着实可恨。
但当着织造局人的面上处以极刑,就不单纯的是因为他犯的事儿。
沈樾舟是要杀鸡儆猴。
而宋榆只觉得深深地震撼。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去接受她眼前所见的一切,斥责沈樾舟太过?不,要是没有他,自己现在就是一具任人宰割的尸体。杜若要杀人的眼神她没有忘记,更不是同情这狗仗人势的人。
他们手中一定有血案,也一定是踩在百姓的肩膀上剥夺民脂民膏。
她只是深深地理解了一句话,“官大一届压死人。”
而这男人似感觉到她的反感,虽一声不吭,却慢慢挪了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
“杜总管日理万机,也不是三头六臂,腾不出手来收拾你们,但本座却容不得你们毁了陛下的声誉。”
织造局和宫里息息相关,他又是锦衣卫指挥使,也是内廷的人,要说寻常官员没有本事和权利管辖这些人,可沈樾舟却监督百官,却是名正言顺。
不杀,不止民愤,不杀,也不止打压这些人的狂傲。
他看着吕茂才咽气,吩咐人将其挂在织造局门口的牌匾旁,不等杜若亲自送出去,便拽着走神的宋榆走出了织造局。
杜若凝望着死状凄惨的吕茂才,心中不为所动。
只觉得遗憾。
因血溅到了蝉丝上,这一批晾晒了大半个月的生丝便没有了用处。
而他……
前途光明的织造局提督竟成为了锦衣卫下江南赋税死亡的第一人。
这才是第一个人而已。
折腾了好半日,天色早就开始阴沉。
锦衣卫抬着箱笼驾上马车,萧瑟呼啸的冷风四面八方穿透进宋榆的衣襟里,宋榆冷得打了几个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