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东柘的嘴角抽了抽,既惊讶于女人的固执与坚持,又唏嘘于朝慕青对彼此感情的珍惜程度。
接着,景东柘没有再说话,而是默默地抽出自己的一撮头发,置放于肩前,将剪子毫不犹豫地对准,利落地剪下。
朝慕青也没有说话,而是稍稍挨近了他,垂首将自己的一撮头发捻住,等待景东柘手中的剪子伸过来,再剪下。
剪两撮头发的时间其实过得挺快,但谁都觉得有些煎熬般的漫长,朝慕青珍惜此举,是以看重,景东柘敷衍此举,是以不耐。
拜烈酒所赐,朝慕青浑身乏力,就连手指都软绵绵的,使不出多少力气,即便她很想亲自将那两撮头发打成自以为好看的结,此刻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景东柘心里虽想随意待之,在朝慕青期许的眸光下,还是动作认真地将两撮头发整整齐齐地码放一起,稍稍一捻,便分不清哪些是谁的。
见景东柘一手拿起荷包,准备将并拢的头发就这么置放进去,朝慕青忙着急道,“打个结吧,夫妻同心。”
打一个结,便是夫妻结,一辈子同心、生死同心的结。
景东柘心里的那个妻子,那个可以与自己同心的人,从来都只有红袖,如何能背叛她,与其他女人结下这种美好的誓言?
不行,红袖若是知道,定然会生气的。
景东柘原本有些柔和的俊脸瞬间变得冷硬不少,一字一顿,板板正正地拒绝道,“抱歉,我不会。”
不过是一个结而已,傻子恐怕都会,朝慕青的心酸涩地沉了沉,伸出软绵的双手,“我来。”
让她来,倒不如他亲自来,至少可以将结打得松散一些,如此一想,景东柘也急急地朝着头发伸过手去。
结果,两人谁都没有及时抓住想要抓住的头发,而是抓住了彼此的手。
心有多急切,那抓住的力道便有多迫重。
一时间,两人都生生怔住了,盯着彼此相连的手,谁都说不出话来,也没有松开的动作。
都说男人属阳,女人属阴,酒又属于热烈,但朝慕青的手是热腾腾的,景东柘的手仍是冷冰冰的。
若是可以,朝慕青真想就此一直抓着景东柘的手,直到他的手被她的手温暖过来。
若是可以,朝慕青真想直接将景东柘的手放进自己的心口,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心究竟有多滚烫。
若是可以,朝慕青更想踮起脚尖,疯狂地吻住景东柘的薄唇,深深地侵袭,让他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即便朝慕青舍不得离开那冰冷的触感,但关键时刻,还是毅然抽回了自己的手,顺利将那一把头发抓在自己的手中。
专注地看着手中黑软黑团的发丝,朝慕青像是在自言自语道,“那时,皇弟对曦曦有深情,但曦曦对皇弟却无意,是以那晚,剪发结发的人是皇弟,虽然皇弟不建议我们学他们,但我仍然觉得,有些东西,还是应该学一学。譬如,用情深的那个人,理应掌握主导权。”
说话间,朝慕青乏力的双手缓缓将头发打成了一个结,但两人的发丝太柔太滑,这结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松散,蹙了蹙眉,朝慕青扯下颈项间的玉佩,用挂着玉佩的红线,将发结加固。
最后,朝慕青这才神情满意地将连着玉佩与红线的发结全部装进了荷包之中。
朝慕青的这番话,却着实令景东柘感到震慑,震慑的原因却不只是她话语中所本身隐含的意思,还有最重要的是,朝慕青既然能这般思路清晰,可见她根本没醉?或者说,醉得程度并不严重?
如此一来,他本以为能够逃避掉的洞房花烛如何逃得掉?
“这宝贝归我了,生是我的,死也是我的。”一番宣示之后,朝慕青拿着荷包走到了新床边,翻开床褥将其放下,再盖上床褥。
紧接着,朝慕青顺势便坐在了床沿,眼神虽然依旧显得醉意迷离,但却朝着景东柘抛去一个极大的媚眼,朝着他招了招手,娇滴滴柔声声地唤道,“夫君,该就寝了,过来。”
洞房之夜,一般说这话的不该是新郎吗?但景东柘却亲耳听见这话从新娘的嘴里跑了出来,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恍惚地觉得,自己才是被新郎召唤的新娘。
看来,安排烈酒之人的心,真真切切是向着朝慕青的,他早就知道朝慕青还不至于被一杯烈酒放倒,所以才敢出策。
该来的终究要来,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景东柘撇开望向朝慕青的眼眸,双脚却沉重地朝着床畔一步步迈去,不急不缓。
待景东柘双脚再也不能往前迈上一步,朝慕青仰头朝着他嫣然一笑,左手则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下呀。”
这架势,好像只是要与他促膝谈心似的,与其让景东柘继续站着,倒不如坐在她身旁,不用与她面对面,是以,景东柘没有多加迟疑,便坐在了朝慕青的身旁,只是两人之间,隔开了半个人的距离。
朝慕青借着浑身热腾腾的酒劲,猛地朝着景东柘的位置挪了挪,直接与他身贴身的坐在了一起,并且将头耷拉在他的肩膀上,撒娇道,“夫君,我的酒量其实不错的,但今天怎么回事,我的头怎么一会儿好一会儿晕?”
闻言,景东柘几欲窒息的心霍然打开一条缝隙,渗透进了希望的光芒,难道这女人方才思路清晰,是因为这个缘故?
看来,对她而言,那烈酒的后劲还没有真正上来,也许很快,她就抵挡不住,直接睡过去了。
景东柘强忍着没有推开朝慕青的冲动,僵硬着身躯,一字一顿道,“那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也许过一会儿酒就醒了。”
若是他真心关心她,早就去给她倒水,或者让下人去准备醒酒汤了,但此时此刻,自私占据了主导的地位,他明知自己不像个坦荡君子,也只想暂时做个无耻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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