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每一次出去再回来,它们都会变得虚弱,也许是将地表上的受难者们同化需要耗费大量能量。
等到休养足够,它们才会重新幻化出人形,继续同化更多的受难者,带他们回来。
它们到底算什么?从生死与时间中彻底解脱、得到永生的高级人类?
它们毫无杂质,没有欲望,没有复杂的思想,目标纯粹而单一——
解救地表痛苦的人们。
或许这不算解救,这只是怪物们想要更多同伴所做的努力,就像繁殖是所有人类与动物的本能。
可是看到地表那些惨遭抛弃、备受辐射疾病折磨的受难者们,我宁愿相信这是解救。
我越来越理解不了,周围这些对我视若无睹、已经脱离了生物范畴的液态物质,究竟只是一种新的怪物,还是神明对人类的馈赠?
究竟是我的同事变成了它们,还是它们变成了我的同事?
随着它们数量增多,我逐渐认不出卢斯是哪一个了,谁让它们都没有五官,没有特征,甚至没有性别。
我的身体也出了问题,我开始咳血,皮肤慢慢荧光化,我眼下的眼袋堪比电影里的吊死鬼,皮肤在慢慢下坠,我将要融化。
也许我该再去一次地表,混进某个受难者群体中,等待它们之中的某一个将我同化,跋山涉水后带我回家。
我想,它们应该还是我的同事。它们对天上飞的鸟,水里游得鱼,森林里的各种动植物都没有任何兴趣——
唯独对人类执着。
唯独对‘集体’执着。
卢斯与其它同事们,在得到神的永生馈赠后,依旧不忘外界的十几亿同胞,它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做一件事,替受难者解脱。
我想,裂缝深处可能住着神明。
我大概是疯了吧,我是一名科学研究者,我怎么能奉信神学?
可坍塌之后我们研究的每一项东西,都在告诉我们曾经引以为傲的科学是多么可笑,这颗星球上就还存在太多无法理解的物质,我们就妄想将手伸向宇宙。
人类不堪一击。
人类所拥有的能量,不过是冰山一角下的一块碎冰。
也许这场污染,就是星球因我们的自傲而产生的蔑视。
祂要我们谦卑。”
……
“我迟迟做不了决定,要不要成为它们的一体。
或许还是有所恐惧,我边爱抚自己的彻底萎缩的老二,边写下最后这段日记,当我享受完最后的快感,就将举枪杀死自己。
我仍不甘愿成为它们的一员,之前的我确实疯了,死前回归清醒的我,以一个人类的骄傲放下狂词——
非我族者,皆是怪物。”
……
伊凡的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虽然语序还算通讯,但总觉得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癫狂。
他最终还是用一颗子弹,解脱了自己的肉体与灵魂。
基地外的岩洞里逐渐出现了一些人影,却不是出去的水鸣众人。
它们跌下深渊,又孜孜不倦地走上来,回到‘巢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