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林荫遮蔽了空中的明月,在深山生长了数百年树木像是无情的壁垒一样不断遮挡着前方的视野,脚下也只能踏着被树枝和灌木阻拦着的湿软土壤。悠却不顾一切地在山野间穿行着,身边的蟋蟀像是正隐藏在黑暗中,用刺耳的笑声嘲笑着他手中手电发出的微不足道的光明。
软软的双腿用力地踩在崎岖不平的山地上,突兀的石子和横斜的枯枝让脚掌逐渐累积着伤痛,直到身体对它渐渐麻木,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留下了“嗒嗒”的声音。
这里是哪里?所在的地方,将会到达的地方,悠完全都不知道,怎么到达这里的,下一步该怎么走,也变得无所谓了,无数次地踏入坑洞,无数次地被树根绊得失去平衡,仿佛时而闯入民宅横冲直撞的老鼠一般,悠闯入了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却又不得不顶着满身的伤痛继续前行。
本来想像跑马拉松那样,本着“无心”的状态,在大脑一片空白中便度过所有难关,转眼间就达到目的地那样,可是无论何时只要想放空思维,脑海里就会出现穹遇到危险的画面。
再一次地,被隐藏在灌木丛后的树根绊倒,整个人向前扑去,身体以脚为圆心划过一道无人可见的银白色弧线,重重地摔在了向下的斜坡上。
手电也脱离手掌飞出很远,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弹跳了几下后光源便消失了,悠忍住让胸口喘不过气的疼痛,向着手电的方向爬了过去。
似乎因为受到了重击,这个显得有些老旧的手电也熄灭了它的光芒,塑料灯罩上还裂出了数道粗糙的裂纹。
受到打击的悠抬起手重重地捶打着身下的土地,心里和身体的痛苦让少年沾满泥土的清秀脸庞再次流淌着止不住的泪水。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穹会遇到危险的时候。
神明啊,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如果我真的以卑贱的凡躯冒犯了您的禁忌,如果我所渴求的幸福对于您来说是那么地污秽不洁,那么您怎么对我降下神罚我也不会有怨言,但为什么偏偏要通过这种方式夺走穹的希望······
悠仰天长啸,悲痛的哭喊声撕裂了干涸的声带却也更加嘹亮,打破了山林间的宁静,栖息在树上的夜禽和蝙蝠等纷纷拍打翅膀落荒而逃,带起了一阵阵的呼啸,扰得茂密的树叶摇晃得沙沙作响。
在枝叶摇曳的缝隙中,逐步光临天穹的明月终于赐下了她的恩泽,漆黑的树林里渐渐透露出了莹白的光辉,树干间萦绕着夜间的雾气,仿佛通往天国的门扉。
被月光所指引的少年停止了哭喊,扶着一棵棵的树干慢慢向着山顶走去,拨开了最后的一丛灌木。
这一刻,是属于莹白的世界。
山顶的风吹皱了满目的湖水,湖面潋滟着明月圣洁的光辉,仿佛扑面而来的是一阵融化着月光的浓雾,将整个沙滩都染上了玉润的色泽。
在被湖边被潮水冲刷成白色的石板上,伫立着一个纤细的人影,银白色的长发和洁白的长裙在湖风中扬起,犹如湖面上绽放的蒲公英一般,这个素白的人儿仿佛就要被风吹散在这一片白茫茫的景色中一般。
3。
“穹!”悠放声呼唤着,声音却因为伤了声带而显得有些低哑。
素白的人儿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般,前进的步子骤然停下,她蓦然地转过身来,大大的眸子中倒映着整轮明月。
两人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停滞,只有山风一阵又一阵吹过他的头发,湖水一波又一波没过她的膝盖。
终于再也支撑不了一路来的疼痛和劳累,悠的膝盖一软,倒在了银色的长滩上。
少女下意识地伸出手,但是又强行忍住了奔过去的意愿,修长的手指攥成拳头,死死地握着连衣裙的裙角。
背对着月光,那个虚弱的少年映入她深邃的眸光中。
一瞬间,悠组织过想对她说的语言,仿佛也被这双眼睛吸走了一般,全部从脑海里消失不见了。
“穹······”气喘吁吁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可是少女依然静静地站在水中,没有丝毫动作。
“穹······”挣扎着起身,悠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湖边,毫不在意鞋子的问题,一脚踩进了湖水里。
“不要过来!”穹的回复,是从未见过的决绝的拒绝。
银白的长发依旧随风飘散,琥珀色的瞳孔在期间影影绰绰,但是流露出的刹那眸光,是那般简直像是要把悠射穿一样的,强有力的色彩。
“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