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裴言川出现在了墙头。
穆云轻大概猜到他方才是做了什么,也不多问。两人并肩走在回客栈的路上,一路无言。
直到再转过一个转角,便是客栈,裴言川终是开了口,他的嗓子有些哑,低道:“我父王,确是眼里容不进一点沙子的人。”
“可也,并不会滥杀无辜。”
穆云轻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听到裴言川那近乎压进喉咙深处的叹息,她转过头,看向他,认真道:“邓燕或还可称作画地为牢,成了执念。”
“但黄彻与她狼狈为奸,却全是为了一己私欲!”
想到上一世燕北军在裴言川牺牲后兵败如山倒,她原还有些困惑,毕竟,强将手下无弱兵,纵是一盘散沙,也不该是那么快,便仿佛是全盘都乱了。
如今,她倒是全明白了!
“黄彻其罪当诛。”
提到黄彻,裴言川的神色冷了下来。
他不曾想过,父王已是离去多年,竟还会被人怨恨至此,甚至不惜扎满小人以诅咒其死后陷入十八层地狱。
可黄彻,任幽州州牧近十载,却绝非不知军规森严、军令如山的道理之人,还如此做,确全是为了一己之私。
邓燕,也不过是利用了黄彻的私心罢了。
-
三日后,清早。
裴言川与穆云轻从张启家中走出,尽是神情沉重。张启的祖父,于昨晚,撒手人寰。
张启的痛哭声还在耳边回荡,穆云轻眼上、脸上尽皆涂了东西,不敢落泪,可看到那陪同干瘦的老人一起放入棺椁中的昔日功绩簿,还有那被擦得锃亮的当初汾阳王亲手赠与的头盔,还是几次红了眼眶。
若说幽州之行,来时穆云轻心中尚存了几分意欲揭穿黄彻的欢悦,此时却只余哀痛。
张启被裴言川留在了张家,操办祖父的丧事,她则随同裴言川先一步返回燕云关。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守护燕北的责任,其实早已落在了她们这一代的手中。
-
穆云轻没有想到,她与裴言川刚行至幽州城门,便与黄彻打了个照面。
穆云轻心尖不由一提。
黄彻看到裴言川,原本紧绷着的神情微微一松,随即快步走上前,躬身朝马背上的裴言川见礼道:“下官参加世子。”
裴言川看向他,微微颔首:“黄大人免礼。”
“多谢世子。”
黄彻说着,站直起身,随后看向裴言川,试探着道:“世子此来幽州,下官怎未见世子在驿站下榻?”
“可是幽州驿站哪处不何世子的意?”
黄彻试探问出这一句,便很快找补道:“若不是下官今日赶巧在城门有事部署那几个城头守卫,倒是与世子错过了。”
黄彻笑意奉承,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讨好,又并不令人生厌。见他如今模样,哪还有半分那日夜深跪在邓燕脚下,时而满面算计,时而又嚣张自得的模样?
裴言川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不过稍一停顿,便道:“幽州驿站并无不妥。”
他无意与黄彻多做解释,以黄彻的老练,之后自会去查,知晓是他父王的老亲随过世,便不会再有疑虑。
他们下榻的客栈,也是在张启家附近随意找的。
至于黄彻自己会不会做贼心虚,疑神疑鬼,那便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
一路疾行赶回燕云关,裴言川行至中军营帐前,刚下马背,暗卫便走上前,低声汇报道:“世子,清远侯今晨一早往东都方向回了。”
裴言川一怔。
据暗卫所报,这些时日,赵煜安无任何不妥,无非是由侍从赵平陪着吃吃喝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