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泉进来,先到何静芸鼻息下试试,才放下心。一直到黎明,天半黑半亮,杨爸找到窝在值班室,身盖棉门帘的杨媛,将人叫醒去房间陪杨妈,杨爸要去买早餐。“爸,还早呢,再等等吧,医院食堂也不开门。”杨媛揉了揉眼睛,张嘴打哈欠。“你妈半夜就醒了,她两顿没吃,饿的心慌。我看现在差不多外边有人家早起做饭的,我去问问,跟人换一点。”这时候没有私人买卖,哪来卖早点的,只能去附近人家里买,也不能说买,那是投机倒把,得说换。杨媛不放心,让杨爸等会,还是找孟泉年轻力壮去吧。她推开病房门,一眼看见何静芸在杨文平身边,正解开衣服,光着胸脯,往床上爬,“干嘛呢!”一把拽住女人头发,拖出去扔到大厅,“他妈的疯逼玩意儿,你多缺男人啊,这么饥渴,没男人过不下去是不是。”国歌白唱了,她一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贱的人,冷静不了。杨媛啪啪左右开弓照着何静芸脸扇耳光,这连吼带打下来,算是把整座医院都吵醒了。“干什么打我妹。”何广还没清醒,就冲上来,幸好旁边杨爸踹出去一脚。这时候孟泉从外头进来,不明白发生什么,他就出去上茅房功夫,又怎么了?“我…”何静芸咬着唇,捂着脸哭,“我就是看他喊冷喊热,为他擦擦汗。”“擦汗??”杨媛真的要气笑了,除了当年陪亲妈打小三,还从没这么气过,“你他娘的给别人擦汗,自己脱衣服干嘛?我要是晚进去一步,你裤子都脱光了。”解决何静芸手脚绑着,努力缩起身子,却依旧冻得瑟瑟发抖,她上身衣服半掩半遮,已经冻到麻木。“咣”她被耳边的锣响一震。杨家人一路敲锣宣扬她怎么不知廉耻,周围的辱骂唾弃使她恍惚。为什么,你们凭什么骂我,我只是拿回我的东西,杨文平本来就是我丈夫,我嫁给他有什么错?上辈子,杨文平穷苦潦倒,是她给了他半个窝头,把他背回家救醒。他感激她,喜欢她,甚至愿意为了她放下一切,他们是最相爱的两个人。要不是,要不是那个不要脸的知青勾引,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不,不对,他们已经办过婚礼,他们才是夫妻。她是杨文平明媒正娶的妻子。刚开始杨妈和杨媛也处处看不上她,但后来她怀孕,婆婆和小姑子就慢慢对她好了啊,所以她想先怀上孩子,有孩子了杨媛就不会骂她,婆婆就同意他们在一起了。她承认,后来是她做错了事,嫌贫爱富想去大城市打工,可是,可她一直都是爱着杨文平的。他就是个负心汉,在她离开的时间,和女知青纠缠不清,还让她儿子叫那个女人妈,是杨文平欠她。重新回来后,她发现自己回到知青来村的前半年,起先她告诉自己不要想那个负心人,可是,可她真的忍不住,她白天想,晚上也想,想的睡不着觉,那是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啊。那一天,当她看到村口走近的男人时,突然泪水止不住流,所以,这是命运的安排,这是老天把他送到她面前的,此生注定,他们要成为夫妻。因为太激动,她当时脚下一滑掉进河里,朦胧中她看到最爱的男人奋不顾身为他而来,他的胳膊紧紧搂住她的腰,就如曾经他们亲昵那般,温暖的胸膛,宽厚的臂膀,给她无限的依恋。那天村里大娘婶子和叔伯兄弟,逼着杨文平娶自己时,她抬起头,眼睛不舍得眨,看着那张令人着迷的脸,虽然他板着脸,但她知道,他一定非常高兴,他们又能在一起了。只是,她没想到,婆婆怎么比前世反应还大,宁愿拉着她一块死,也不同意他们婚事。后来追到医院,她真不是演戏,杨妈是她婆婆,她怎么能不担心,更别说听到杨文平高烧不退,她都担心死了,恨不能发烧的是自己,又怎么做到一走了之?可是,杨媛怎么能这么对她,她只是想再靠近一些文平,想先怀孕,让他们同意她进门而已,杨媛怎么可以这么对她,她是她嫂子啊。何静芸难受得哭出声来,滚烫泪珠沿着脖子胳膊往下淌,她只是想和自己丈夫在一起,有什么错。杨媛也没想到自己竟真的做到了这一步,没用到当初破坏她家庭,伤害她亲妈的小三儿身上,倒是用到了另一世界的何静芸身上。杨兰叫来杨家堂兄弟姐妹们,借来两轮推车,原封不动,何静芸扯开衣服什么样还是什么样,绑好扔车上,一路敲锣从县里到合村何家门口。又让人慢一步去叫妇联公安,让他们直接去到合村。杨文平好多了,坚持也要来,“这是我自己的事,没有让兄弟姐妹替我出头,我缩后边的道理。”到何家,何广已经先一步跑回家报过信,何家老少都从地里回来了,街坊邻居围满了人。不用杨媛动手,杨五姑姑伸手将人薅下来,一脚踢进何家。“干什么你们,不娶就不娶,我们还不稀罕呢,欺人太甚,一帮强盗。”何家老太太,何静芸奶奶抡着拐棍。五姑姑最爱看人笑话,这回听说后班也不上,跑这么远。不过出来门,就是一个杨家人,自然容不得别人欺负杨家,“不稀罕?问问你们家养出来的好闺女稀不稀罕,自个脱光了也要上我侄子的床。哼!”何家其他人都已经听何广说了,再看何静芸一身……都抬不起头。何母解开闺女的绳子,拿衣服给她披上,哭着说,“我女儿走的时候清清白白,现在就这样回来,你们不该负责吗,让我小芸怎么嫁人,你们这是逼死她哇。”“这你得问她自个。哼,真不知道人还能这么贱,自个脱了衣服,往我弟弟床上爬,我弟弟可是高烧昏迷,人事不省,人都被你害成这样,还不放过。”杨兰指着何静芸,咬牙切齿,“我倒是问问你们合村大队,男人都死光了吗?养出这么放荡的女儿。”正巧大队长会计带着妇联和县公安进来,听到这句话,抿抿嘴,脸黑的阴沉。杨文平靠在堂哥身上,咳咳的住不住咳嗽,还得另一个堂弟给他递水顺气。“我和我妈因为你们害成这样,即便是我当初被逼答应娶何静芸,如今也不可能履行。早知道救你一命,会这样,我宁愿自己跳下去淹死。”后一句,是对何静芸说的。“不,不,不是这样,文平,我们是夫妻,我爱你啊。”何静芸泪水涟涟,又要扑上来,被两边人拦下。“我之前根本不认识你,以后,也不会认识你。”杨文平后退一步。又对着公安说,“同志,我要报警,何静芸今早对我耍流氓,对我人身和心里都造成了巨大伤害,我要告她。”“看见了吧,”杨媛插手不屑,“对一个从不认识的男人,张口闭口谈情说爱,我真是不知道,何静芸这一身…印子,是自己掐的呢,还是…找野男人留的……”“小女娃,还是得口下积德。”大队长出言警告,这话要传出去,他们整个合村大队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杨媛还没喷回去,杨五姑姑一脚踢飞鸡盆,“养不出有德的闺女,用积哪门子德。”“咳咳。”公安们看了半天,也不知说什么好了,“何静芸确实做的不对,但目前没有针对女性流氓的性质界定。我看何静芸可能精神不太好,以后家里要严加看管,不能出去破坏社会生产,杨同志大病一场,以后别往这边来了,回去好好养病吧。”公安和稀泥,妇联也不好说,这以前都是来帮着教训男的,不要欺负女同志。今天倒是女同志太彪悍,差点把男同志强迫了,她们能怎么说。妇联最后安慰杨家一把,又严肃批评何静芸的行为。最后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