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那也得有像咱们小杨同志,这么优秀的女干部才行。”二厂主任也笑着跟了一句。三厂主任是一厂过去的,姓刘,“前几天还听说小杨同志在相亲,看来这就找到革命伴侣了,我们呀马上就能吃到小杨的喜糖了。”“你个老刘,牙都要快掉了,还惦记吃人家喜糖,咬得动么你。”相识多年的杨主任毫不客气。杨媛现在左右为难,接话和不接话好像都不好。她扯开话题,把手里的包子给大家递过去,“今天来得早,几位主任吃饭没有,不吃饭可顶不住。”但此时车停了,几人纷纷下车,“不了,不了,小对象送的包子,我们几个老家伙就不煞风景了哈哈哈。”“没有…不是……”杨媛站在车上,尬笑,解释也没法解释,脸上笑意逐渐消失,心里对方信十分恼火。她最烦这种不顾别人处境的示好。“杨同志……”杨媛深呼吸,跳下车,“来了。”考试,发病招工考试只有一张试卷,从上午八点开始,两个半小时,到十点半准时收卷结束。杨媛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学渣渣,有一天还能挂上总考官的牌子,巡视考场,跨越时空的神奇啊。他们公告上的年龄限制,最低十六岁,最高到三十岁。现在答题的人一部分是本市高中生,而相当一部分是从各地赶回来的知青。今天农历二月初五,三月十号,距离公告张贴已经过去了四十天,他们事前就充分考虑到了交通不方便,所以留足了知青们回程的时间,为的就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希望他们不会因这些外部原因错失回城。巡考中,杨媛在各个考场内转悠,发现无论男女,很多人手上都有冻疮,特别是一看穿着笨重,厚棉衣棉裤,像是从外边回来的人,大部分都是手红肿硬邦邦的,有的开露出血口子,流脓,不时能看见他们放下笔搓搓手,继续写。而衣服齐整一些,猜测是仍在学校的高中生,这部分人,虽然清冷大教室内也会手冷搓手,但到底看过去,手上大片冻疮的还是少的。所以,在城里在自己家生活的人,哪怕日子也不好过,到底是在家在地有人心疼的孩子。出去了,下乡了,你就是劳动力,别说可怜心疼,碰见那些坏心眼的人,不被欺负都算好的了。想吃口饱饭,就得卖力干活,谁问你累不累,苦不苦。杨媛手伸进温暖的衣兜里,继续巡场。她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就是感叹,心疼他们,这个时代很好,但也有许多许多不好。她改变不了什么,她也只能保全自己,想方设法,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所以,不要想着穿越回这,穿越去那,现代高度发达的物质精神文明,已经是这片土地上几千年来最好的时代了。若是当初一着不慎,杨媛去了古代或者什么未开化的部落兽世,生活,精神就要把她压死了,她真活不下去。扯的有点远,杨媛看见厂长来了,忙打起精神继续巡场。一直到十点半,楼下敲钟,把试卷收上来,送到总考务室,清点一份不差后,杨媛才稍稍放松了些。接着又把所有卷子当场装订密封好,仍用来时的大纸包扎一块,才离开考点回厂里。没有耽搁,这么多考生焦急的等成绩,还有许多以探亲回来的知青,不能久待,他们下午就开会,再次强调了批阅纪律。将三厂还没使用的厂房隔出来,组织大家加班加点批卷子。批阅试卷的有厂里高文化人,教育局的人,工会的人,还有政府办公室来的监督。几方人员有监督的有上手的,相互看顾,防止任何人的小动作。杨媛点点头,大体上还是做到公平了的,至于绝对公平,不可能,任何时候都不可实现。预计批阅完全部试卷,至少得两天,毕竟没有后世机器扫描,想快也快不了。今天让大家正常下班,明天开始加班一小时,批完为止。杨媛和人事部的人又最后锁好门,才离开。天已经黑了,估计印刷厂已经下班,但杨媛还是去了一趟,毫无意外,已经落锁了。但她又不记得方信家住哪,只得作罢,先回家。天晚了什么也买不了,杨媛只能空手回家,本来觉得余慧好不容易回来,她多少表示一下哪怕给孩子买点小东西,现在也没办法了。她最近两天应该都抽不出空。回到家,外边大门开着,竟然方信从里边出来,“你怎么在我家?”杨媛皱起眉头。方信眉开眼笑,“你回来了,哦没什么,我舅舅家在这边,我遇上好柴给他送点,想起你家也在这不远,顺道送两担,现在柴火紧张,没事你们尽管用,用完了我再来送。”院里也没人,不知道刚才方信把东西给了谁,她支好车子,直接掏出一块钱,“方信,这是给你的豆沙溶、包子和柴火钱,还有,你以后不要再来了,也不用再给我写信送东西,我不喜欢。”方信笑意不减,点头应下,“好,那你不喜欢,我下次换别的,你喜不喜欢捏泥人……”“我的意思是我不……”“哎,丫丫,你可别吓奶奶,孩子,丫丫……”屋里突然传来杨妈猛地哭声,杨媛顾不上方信,飞奔去屋里。“妈,妈,”杨媛找到东屋,炉子在床边烧的火旺,床上一个很瘦的小孩闭眼躺着,脸脖子发红,直挺挺后仰着身子,一动一动的抽搐。杨妈吓得想摸不敢摸,想动不敢动,连声叫孩子名字,“丫丫,我是奶奶,丫丫。”“你嫂子回来没有?”嫂子?萧书婉?没看见啊。见杨媛摇头,杨妈再不敢耽搁,包好丫丫抱起来,就走,“快,去医院。”杨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有病了,听杨妈话推自行车打算载去医院。方信不知从哪冒出来,“我来骑吧,我骑的快。”杨媛一想,也是,男人确实比女人劲大蹬的快,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小孩看病要紧。急急忙忙推车往外走,刚出胡同,就看见萧书婉和余慧回来。余慧一看到杨妈怀里抱着的丫丫,眼神立刻变了,冲上前抱过丫丫,不去医院,反而往家跑。杨妈一路追着喊,不去医院怎么行,挺身,抽搐,这不就是癫痫嘛,癫痫上来会死人的。杨媛和萧书婉又忙回去,方信还推着自行车,“这得马上去医院,不能耽搁。”杨媛着急,走了两步,又回来,接过自行车,“走吧走吧,你先走吧。”一心想着那小孩,急急忙忙往家走。进屋时,只见余慧把孩子放床上,被子衣服都掀开,丫丫光溜溜躺在那,还在抽搐。余慧手上熟练的托着丫丫头,让头部侧歪向她一面。杨爸手上提了一罐奶粉,刚回来,才过来东屋。杨媛拉住杨妈,不让她多嘴,看余慧这轻车熟路,一看就是常犯病的,现在去医院可能也没用,先让余慧陪孩子过了这一会再说。足有五分钟,丫丫才慢慢停止抽动,轻轻张开嘴大口呼吸,小身子一颤一颤,眼睛睁开一点,却呆呆的,不说话,没反应,又闭上了。杨妈靠近些,轻轻喊,“丫丫,我是奶奶,丫丫?”孩子始终没有反应。这,这可怎么办?丫丫生病其实丫丫的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为了丫丫,杨文庆和余慧已经去了很多医院。那次通电话的时候,丫丫还是个健康的孩子,当时说话还说不真,抱着话筒喊耶耶呐呐。后来过完年,二三月了,却又下了一场雪,夜里余慧就发现丫丫额头有点烫。她叫醒杨文庆,去找药,自从家里有孩子后,他们不时弄点药片药草在家里放着。是以,虽然夫妻俩担心,但也没有太过揪心,便正常喂药,夜里打盹多看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