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萧书婉眼里寒凉一片,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又惊又怒又后怕。萧书晴已经抢去了她那么多,为什么仍要和她过不去呢。“她一个知青办的女同志,怎么手能伸到电话局?”听着听着,杨文平也被带进去,却还是想不懂。“呵,”她伸手扯下一片黄树叶,“因为电话局里有她的发小、母亲老战友的孩子,还有和她青梅竹马的父亲下属的儿子,他们关系很亲密。”“也许我父母真的不知晓,但如果这件事,萧书晴当初做成了的话,我想,我没有办法不去臆想,这背后是不是有我父母的默许。”“当然,这件事不会再有答案了,因为我们见面了。”萧书婉松开手里的树叶,任它飘落,似松口气般露出释然的笑,可杨文平却觉得,她每一个笑容里,都好像含了无边的落寞。“请你考虑一下,如果我们结婚,我会申请下调到市邮电局,而且马上我工作就满四个年头了,够分房标准,就算来到市这边,凭我老领导和舅舅的情面,我有把握一年内拿到分房。”“所以,如果你顾虑,你哥哥一家回来住不下,或者你没分房住的紧张,都没关系,一切不过是暂时的,以后房子下来,想住哪里都可以。或是你哥哥永远回不来,我跟你以后承担父母的全部养老,我也可以接受,这也是做儿女的应当应分。我目前每月补贴445,足以生活开销,以后还会有升长。”“还有,如果我们结婚,我会让我父亲想办法将你调回市里……”这句话对杨文平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但他还是拒绝了,“不用。”“不,跟你没关系,无论我以后丈夫是谁,我都会请父亲为他往上升迁,这是我要争取的嫁妆之一。”这是萧书婉的打算,她和爸妈不像别人家那么感情亲密,和舅舅好,但舅舅时日无多,舅家的哥哥们也终归隔了一层。这些就决定了她以后不会其他女儿一样,有能撑腰的娘家。给丈夫官升一级,相当于她对夫家有恩,丈夫于她有欠,这种情感上的拿捏,能让她在夫妻关系中处于主动位置,虽然她不会仗着这份恩作威作福,高高在上,但这样的感觉能让她更有安全感。她起身,“也许我今天的到来很冒昧,或者我哪一句话,对你有所冒犯,我先表示歉意。请杨同志考虑一下。”萧书婉走后,杨文平再次陷入更巨大的烦躁和纠结中,心里像是两个小人打架,一边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萧书婉讲了那么多,又摆出了那么有利的条件,肯定所图更多。一边又说,既然一直念念不忘,现在又有这么好的机会,说不定这就是你的姻缘,何不勇敢试试呢。直到昨天杨文平半夜从噩梦惊醒,独坐半晌,天亮后,他毅然决然要请假去一趟省城,他要去找萧书婉,他要亲自问一问,她还有什么要求,他要亲口讲一讲自己的条件情况,要问她能不能接受。他不想再这么犹豫下去,他想试一试。点拨党大姐今天没来上班,杨媛是在医院门口遇见她的,明显她在等自己一块进去。“大姐,上午怎么没来上班啊?”党大姐左右看看,拉近她小声说,“今天家属院里来了一帮革委会和民兵,挨家问话,耽误了一会。”杨媛大骇,“出什么事了?”“还是老罗,现在进里边,找老罗问话了,我特意来提醒你,一会进去说话小心点。”两人一进医院,发现周围人都往那边探头听动静。杨媛有点紧张,挎住党大姐胳膊,党大姐安慰性拍了拍她的手。病房门开着,现在只有老罗一个病人。里边人不少,眼下只有老罗在病床上连哭带叫,“我滴亲爹呀,哪个龟孙东西不长眼,去你前边扰你安息了呀,这是来跟我抢爹来了呀,真是社会主义毒瘤,抢我亲爹就算了,还传播封建迷信,还敢烧纸磕头,就这样的坏分子,抓到就得抢毙。”“行了行了,别嚎了,老实交代,真不是你?”一个戴军绿五星帽的男人皱着眉头,很是嫌弃,看着一个正经大男人,怎么动不动跟老娘们似的。“领导,真不是我啊,我什么也不知道啊,你看看我都成什么样了,头上顶个大窟窿,腿也摔瘸了,别说走路,连上茅房都得我大小子背进去。领导,领导,”老罗泪眼汪汪,流着鼻涕,使劲抓住那人手,“我爹的坟没烧着吧?”几人对视一眼,说辞都对的上,反应也不像作假,的确不像有胆子大晚上纵火上坟的人,随后又教育几句才离去。老罗擦了擦头上的汗,头上纱布都快浸湿了。看见党大姐,马上问,“大家都是怎么说的?”“放心吧,不用多想,老邻居们也只是觉得你,大清早犯迷糊脚下踩空而已。”老罗完全放心下来,再对上杨媛的视线后才觉几分尴尬。党大姐多少年交情,自己什么混样没见过,只是小杨同志是小辈,今天自己这出,可倒是让小杨看了笑话。杨媛倒是还有几分佩服,快五十的中年男人能大庭广众之下,豁出去脸不要,化险为夷,这本身就是一种聪明本事。杨媛丝毫不提刚才,只当没看见,只围绕病情问,自己是探病的,又不是来八卦的,干嘛让人羞耻的抬不起头。到最后,罗成彬脸上多了几丝正经,“我这回进医院,医生说肚子里有东西,让我去大医院检查检查,如果要没事还好,如果要得了大病……”“小杨啊,咱都没外人,我跟你说几句实在话。我要是身体不行,打算想办法办内退,到时候人事肯定要再添人手的,小杨,是添个主任还是来个干事,你好好想想。”这是让杨媛早做打算,老罗要是不能上班,以她目前的表现,肯定是担不起人事这一摊的,上面会调来个人当主任。但正如她说老罗老油条一样,老罗也知道她是小滑头,两人都是没啥志向,混日子的人,要是来个新主任,得重新处关系不说,万一要是个要求严厉的,以她的懈怠性子,到时候不得被修理?要是她能想个法子,自己当了这个主任的话,那么……罗成彬自然是想杨媛担起来的,他们毕竟有交情,以后要是碰上什么事,还能有个求的门路。真要是来个不认识的主任,对他这个前主任,人家知道他是谁。所以这种只有好处没坏处的事,他不介意好心提醒杨媛一句,以后她要是真升官,也能卖他两分好,就算最后没弄成,自己说这一句也不算多,仁至义尽,说出去还能有个好名声。稳赚不赔。杨媛下班回家,杨文平已经回来了,“呦,这么贤惠啊,这以后我未来嫂子可有口福了。”她倚在门框上,里边杨文平腰前系着一块看不清色的粗布,正拿着擀面杖擀面皮。不知道是不是火熏的,他脸上发红,仍有掩不下的笑意,“我今天去的晚,没买到肉,家里上回炼油还剩点油渣子,一会当浇头浇面条吃。”杨媛偏不接话茬,笑眯眯问,“四哥今天去哪了啊?昨天不是说要跟我分享开心的事吗,今天这开心确定了没有哇?有没有得偿所愿?”其实她已经大概知道了。杨文平直起腰,无奈看她一眼,碰上她揶揄的眼神,顿时又败下阵来,只是想到今天一天,嘴角笑意仍无法平息,“确定了。”杨文平直接去的电话局找人,拜托传达室叫人出来的时候,他站在那,出了一手汗。距离萧书婉去正邱县已经过去了一周,她以为杨文平不愿意,也就默认没有后续了,没想到他竟然又来了。杨文平确实在这件事上过于优柔寡断,现在谈了对象很少有不娶的,娶了就不兴离婚,答应了就是确定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