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媛头一仰,“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一句话逗得两人都开始笑。等回去跟杨妈说的时候,她跟杨媛的反应如出一辙,一昂头,“那可不,也不看看谁闺女。”还真是母女俩。杨文庆来信的时候,已经喝上腊八粥了,还是半张纸,这回直接说明,不回来参加招工了,最近忙,没学习,以前成绩也不好,考也很大可能考不上。就不来回折腾了。马上过年,今年雪下的大,不让家里再给他寄东西。最后表示了不能回来参加杨文平婚礼的的遗憾,祝他新婚快乐。杨妈拿着信在家骂了杨文庆一晌,好不容易能回来不回来,那边有啥好的。考不上,就算考不上,也可以回家看看嘛,一走这么多年,连家都不想。原来是杨爸杨妈想儿子了。杨媛一笑,又拿过信看了一遍,杨文庆真不想回来吗?明明她分寸前几天李姑姑倒是给她写过信,说她之前给的钱杨媛只要一半,太见外,末了又提为两个小姑子做衣服,票不够,请她帮忙弄几尺颜色鲜亮的布。她当时正忙着,没有写信,就把家里自己放着的几块颜色不错的布,给她寄了过去。这些料子好,颜色也好看,做外套做衬衣都俏丽。最后要了五块钱,又把剩下的钱寄走了。最近李明宇也热衷于跟她讨论马哲,来信频繁,只是她累的回来倒头就睡,他来三封,她都回不上一封。今天洗个澡回来,天还不晚,她拿起笔又开始回想,当年高中老师是怎么讲哲学来着,大学马原课上,老师说了什么哲学故事?唉,追帅哥真难,累的她脑细胞都要死光了。上床盖好被子,杨媛战战兢兢缩成一团,被窝太凉了。刚才她扔里边的小玻璃热水瓶哪去了?伸腿捞了捞,没捞着,她鼓起勇气,把被子全部掀开,呀,找到了,原来是滚到墙根里头去了。过来吧你。杨媛先抱着暖暖手,又踢到脚下,又烫脚又想碰。冬天这么冷,要是有个人暖被窝就好了,唉,她连对象都没有。李明宇在省城,要是将来她把人追到手了,隔这么老远,好像也不能给她暖被窝。这怎么是好?想想阳光下李明宇笑容美好灿烂,又在冷冰冰的被子里打个冷颤。以前谁说过来着,找男人不能光看脸,得找趁手实用的,要是以后李明宇不能给她做饭,不能给她暖被窝的话,好像长得好不好看也跟她没多大关系。那,那还要不要追啊?杨媛索蜷缩被子里,有一丝浅浅的忧伤,那么好看的哥哥呜呜……马上又要过年了,老罗不在,今年的活都是她的。党大姐不知是不是一个人太寂寞,杨媛没时间找她说话后,她倒是提着炉子到杨媛办公室来,边说话聊天,还能帮她干点活。聊得欢,手底下也不慢。反正早晚都得她干,早干完还能歇会。二厂的财政小王就是这时候进来的,小王是党大姐的喊得,但小王其实已经三十多了。“呦,大姐也在啊,有段时间没见您,怎么还越来越年轻了?”小王手里提着东西放下,从外边看不出是什么。“哈哈哈,小王这张嘴,还是这么会说。”党大姐被逗得爽朗一笑。又贫两句,党大姐就要给小王倒水,提起一看没水了,先招呼小王坐,便起身去水房打水,临出去还带了一下门。小王隔一个椅子坐下,不远不近,“杨同志最近辛苦,罗主任不在,这重担子都压你身上了,辛苦辛苦。”“看您说的,不都是为厂里服务,为人民服务嘛,换谁都是应该的。”杨媛面带三分笑,手中不停,勾出出勤最多,请假最少,违纪最少的人,等下还要送到生产主任那,依据各小主任,小组长的综合评价,最后选出最优秀的代表,会在大会上厂长点名表扬。悠哉悠哉两句,小王终于拐到正题上,“咱们招工公告什么时候张贴啊?考试时间大是不是得到年后了?”年前还有十来天,除了开大会,就剩招工这件大事,大家都以为省领导走后,公告就能张贴出来,结果一等又等,又没消息了。杨媛淡淡一笑,看来都按捺不住了,最近拐弯抹角打听的人真不少。“怎么,咱家也有想参加考试的?”“嗨,哪家没有?”小王手拍在扶手上,直起上身,“就现在,谁家没有下乡的?谁家能没有知青?谁家敢不当知青?”“好不容易等到咱市这次,有政策有机会,谁不想回来?”小王一叹,不但是他妹妹,妹夫,连他小姨子小舅子都在下农场兵团,一直写信想回来,听说去年山里着火,失踪了十三个知青。当初一腔热血拦都拦不住,如今哭着嚎着待不下。又说了一会,得了杨媛一句,“准备买票探亲吧。”小王连连感谢走了。随后党大姐提着暖水瓶进来,“又是送礼的?”杨媛把整理的好的部分放一块,好整以暇,“嗯。”“呦,自从开始招工,你这办公室一天就没安静下来过。”天天送礼打探的人就没停过。她故意听不懂,笑睨了党大姐一眼,“那还不是拜您这副大嗓门所赐,自从你常驻人事科办公室开始,我这哪天不是欢声笑语?”两人聊的高兴了,哈哈大笑,走廊楼梯都能听见她们的笑声。党大姐杵一下她胳膊,“坏丫头,还挺会装蒜。”下班时,她看了一眼小王放下的东西,一瓶酒,一斤糖,酒大概原本是给老罗的?只是这么重的礼,看来小王是铁了心想让他家知青进厂呀。杨媛眼眸垂下,映出淡淡一方翦影,片刻,她又从柜子里拿出不少东西装了两个兜,分别提到了厂长书记办公室。“老罗最近静养,别人去看他拿的好东西,他也吃不完,倒让我们跟着有口福了。”两人都是准备洗手下班的,“咱们都沾点光尝尝。”末了又给党大姐包了半斤糖,并别的东西。两人亲昵的挎着胳膊,在岔路口各回各家了。这么大厂子,这么多领导,领导又七七八八都有亲戚,真要是油盐不进,铁板一块,别说想升主任,怕是连个小干事最后都得被人弹下去。还是那句话,不能过分。礼可以收,但不能太多,情面可以看,也不能谁都看,看得多了,谁的脸都管用,她就不值钱了。回家路上碰上宋棋,倒是让杨媛意外。她整天忙自己的工作,已经很久不关注南院的事了,倒是听杨妈说过,宋灿现在乡下,宋棋跟后妈不对付,回家的越来越少。“媛媛姐,刚下班啊?”宋棋头发长了,在鼻梁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对她露出几分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