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跟着附和:“就是,原以为吴夫人嫁得挺好,穿金戴银的,现在看来,真不如嫁给那个穷酸书生了,也好过这样三天两头挨打,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十八没经历过这种事,几人交换了眼色,都是有些懵懂茫然,十八好奇地插了句话:“三天两头这么闹,就没有官府来管吗?”
其中一个斜眼瞥过来,撇了撇嘴道:“这话说的,你不知道有句话叫‘清官难断家务事’吗?”
另一个怼了怼他胳膊,煞有介事道:“一开始是有官府管来着,可是吴掌柜不休妻,吴夫人不和离,那能有什么办法?久而久之,谁愿意管,只要别闹出人命,让他们打去呗,反正丢的是老吴家的脸!”
几人正说着,那边又撕打纠缠上,说是撕打,其实是妇人单方面挨打,男人身体再怎么亏空,那把子力气对上妇人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妇人显然没有还手之力。而路过的人不管是见惯的还是觉得新奇而凑热闹的,都没有一个人出来帮一帮妇人,甚至还有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津津有味地看着前面。
这在大禹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大事,用那些看客的话说,充其量也就是人家自己的“家务事”。宣承弈也许是在公主府呆久了,被公主强权压迫得不能翻身,都已经忘记了大禹男尊女卑才是常态。
有几个人能跟公主一样跟随自己喜恶做事?
这世上女人那么多,也就只有一个永昭公主。
眼见着那个吴掌柜打红了眼,要是再不停手,妇人可能把命都交代在这,宣承弈眸光沉敛,长腿一跨,刚要走出人群,忽地被姬珧按住手臂,他低头,就听到她压低的声音:“这里是江东,你别给我找事。”
宣承弈身子一顿,跨出的那只脚却没有收回来,吴夫人始终不肯告诉吴掌柜那一百两到底在哪,换来的是更加猛烈的拳打脚踢。
“你想救她?”姬珧看他紧拧双眉,眼睛直直地看着那两人,没有下一步动作,却也没有退回去。
宣承弈不知该不该点头,他在思量姬珧说的那句话,如果在这出头真的会给她招致麻烦,那他——
正犹豫时,忽闻“咻”的一声。
宣承弈的思绪被打断,还不等众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一声哀嚎,吴掌柜忽然捂起自己的眼睛嗷嗷叫起来,有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来,他一下躺倒在地上,不停打滚哭喊,看热闹的人有胆小的,大声尖叫着躲开。
姬珧几人都下意识去看十八,十八赶紧扬起双手:“不是我!”
说完之后他眼色立马就变了,锐利警惕地目光扫了一周,最后在一处高高的楼阁上停住,他马上摸上佩刀:“那边有人!”
姬珧眯了眯眼睛,顺着他的视线去看,果然遥遥看到远处的楼阁之上有一道浅色的人影,人影只冒了一个头就赶紧躲了起来,并不是他们的人。
“小十八,抓住他!”
姬珧眸色一凛,压低嗓音给小十八下命令。
十八刚要动身,脚步迈出去却有些迟疑。
“快去!”
姬珧再次催促,十八先是看了宣承弈一眼,而后才转身混入人群。
第45章(修)我回来了,只是晚了……
十八很快消失在人群中,宣承弈收回视线,有意无意地侧身挡在姬珧身前,全身戒备地看着四周,连动作都变得僵硬起来。
“有人要害你?”他沉声问了一句,却不敢有半分松懈。
姬珧将帷帽撩起,挂在帽檐上,看了看趴在地上唔嗷喊叫的男人,冷笑一声:“那么远的距离下都能打到他的眼睛,如果不是蒙上的,就说明那人准头不错,不是冲着我来的。”
说完,她看到身前的宣承弈明显松了口气,没忍住笑出声来,她推了推他后背:“你怎么不去散发你那无处安放的善心去救她了,还站在这做什么?”
姬珧明显是拿话刺儿他,宣承弈紧了紧眉头,无动于衷,那个妇人见自己相公的眼睛受伤之后,火急火燎地求人去喊大夫,心无芥蒂,仿佛刚才揪着她的衣襟挥动拳头的人不是地上那个男人似的。
他忽然转身,拉着姬珧胳膊走出人群,姬珧被他冷不防地一拽,身子踉跄一下,他下意识饶过她后背扶了下她肩膀,两个身子被迫挨在一起。如此亲密的姿势,又是在人头攒动的街上,他竟然做得那么理所当然,一点儿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姬珧挑了挑眉,就还觉得这样被他护着也挺稀奇的,走出一段路之后,才用力挣开他的手,停下脚步。
宣承弈跟着停下,回头看她,姬珧假装木着一张脸:“你做什么?”
宣承弈转头,看了看二人,宣蘅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她从出来就是这副样子,视线只是在她身上稍作停留,很快就转移到姬珧身上。
她带着藕色帷帽,轻纱撩起,露出风华绝代的容色,唇上涂了口脂,跟浓烈秋意融为一体,张扬又艳烈,却又有种岁月静好的清绝恬淡之美。
街边有商贩吆喝,热气腾腾的肉包香气在空中弥散,到处都是烟火的气息,而她站在这方天地之间,仿佛也被消弭了棱角,连昔日的刻薄在他眼里都化作了俏皮。
他有一瞬间想着,若她不是公主该多好。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有些无措地紧了紧眉头,压下心思,将头侧偏开,看着旁边的摊贩,其实眼里根本容不下任何东西,满心都在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