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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樱桃引领城外来客穿街而过，走到这片市集尽头，长长的石板街道却被一道石门挡住。石门终年不闭，门前几级台阶上趴了两只田螺，石门两侧圈了一堵半人高的围墙，墙根上垒了些石块，叠出奇特的石阵，贸然闯入者，必会心生幻象困在石阵之中。

&ldo;公子，请进！&rdo;

樱桃飞入石门，不见了影。

独孤吹梦跨过台阶上趴卧的两只田螺，穿门而入。门里头庭院深深，曲径通幽，沿鹅卵石铺出的一条幽径走去，前方竟是一片水榭茶居，灯火闪闪。小园假山一处泉眼流淌的清澈甘泉从水榭长廊下蜿蜒而过，流水击石，哗哗作响，竹木搭建的茶居里琴声铮铮，茶香袅袅，清幽雅致。

独孤吹梦走到茶居门外，只听门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茶居里来回走动，喋喋不休：&ldo;城主，您说这可怎么办？可怎么办？&rdo;

叮、铮‐‐

门里有人轻慢地拨了一下琴弦，琴声徐缓悠长，抚琴之人的语声更是慢慢悠悠：&ldo;你在我这里来回走了六十六圈，叹了八十八口气，问了一百零一次&lso;怎么办&rso;，可就是没说一句到底出了什么事，这叫我如何回答？&rdo;

&ldo;城主，咱们这里来了个手脚不干不净的，成天扎在市集里东偷一把西摸一下，瞄准了值钱的宝贝就伺机下手，好几家店铺都遭了殃，丢的东西可不少，偏就没一个能逮住那三只手。昨儿个副城主也带了一拨兄弟去捉贼，贼没捉到，反叫小贼拧坏了随声兵器。这贼如此猖狂，城主总得想个法子治他呀！&rdo;爆炒豆子似的一大串话语急急蹦出嘴来，门里来回走着的脚步声更显急促。

话落半晌，才闻得方才抚琴之人淡淡&ldo;哦&rdo;了一声。

&ldo;城主？我这都重复讲了十来遍，您到底听清了没？咱们城里头闹贼了啊啊啊‐‐&rdo;

门里跺脚声响起，发话之人急得不行，答话之人却不痛不痒&ldo;哦&rdo;了一声：&ldo;那又如何？&rdo;

轻飘飘的一句话，险些将问话之人噎个半死，捶胸顿足之声随之响起：&ldo;如何？当然是要快快想个法子捉住那小贼！&rdo;

门里抚琴之人又沉默了好一阵子，似乎在回味那番话，半晌之后才悠悠一叹：&ldo;此言极是！那小贼通常在哪里出没？&rdo;

&ldo;这这这……我方才不是与您讲过，这贼成天扎在市集里！&rdo;

&ldo;哦？那又为何捉不住他？&rdo;

&ldo;这贼滑不溜丢，值钱的宝贝一到手，就溜得贼快，大半的失主连贼长什么模样都没瞧清！&rdo;

&ldo;……哦，既然瞧不清，又如何确定目标？&rdo;

&ldo;这个简单‐‐不买东西又成天瞄着收银子的柜台晃来晃去的那个，准是小贼！&rdo;

&ldo;……哦！收银子的柜台哪？那该想什么法子去捉他？&rdo;

&ldo;这这这……说了这么久您怎么还不明白？这小贼是瞄准了收银子的地方下手，咱们不妨垂个饵，在柜台上堆些银两诱贼上钩！&rdo;说到这里，这人&ldo;哎呀&rdo;惊叫一声，一拍脑门子，急急道：&ldo;这这这……这法子怎么就蹦出来了？&rdo;

琴弦叮叮一响，抚琴之人好不悠哉，&ldo;既然有法子了，来来来，坐下先喝杯茶，还有什么难事，你再慢慢地说与我听，我再慢慢地琢磨琢磨，琢磨出味道了，再慢慢地与你详谈……&rdo;

&ldo;哎呀！不好！我出门时忘了关灶上的火，这茶您先自个喝着，小的告辞！&rdo;

&ldo;……哦。下次遇上难事了，再来找我，本城主不嫌啰嗦不嫌麻烦！哎，瞧着路，小心点，走慢些，别磕着，慢点走……&rdo;

嗖咻‐‐

门里急惊风似的蹿出一人，脑门子上直冒烟，火烧火燎般惊逃而去。

见此情形，独孤吹梦也不急着进门，斜身倚着门柱，低头盯着自个鞋尖，叹一口气，喃喃自语：&ldo;轻松打发一个找上门来啰里八嗦的麻烦之人，&lso;不嫌啰嗦不嫌麻烦&rso;的主人家，翻转于手掌上的当真是好一式斗茶之术，温火煮沸，烫得人五内俱焚也叫不出苦来，高明！委实高明！&rdo;

琴声悠悠荡来，门里佳人笑，&ldo;隔着门闻一闻，便能闻出门里煮茶人烧的几成火候，倒也不是个俗气的人儿！小女子有幸，平生逢一知己，不妨进来坐坐，品一盏香茗。&rdo;

嘎吱‐‐

半掩的门扉徐徐敞开，门楣上一串贴有招魂符的风铃荡出奇特的响声，如同喊cháo人在海边吹起海螺敲响龙鼓，召唤海上泛舟渔猎的人快快归岸。闻得招魂铃声的人，脑海里瞬间浮出一个画面‐‐惊涛骇浪，海边悬崖上，渔家女高高拎起一盏风灯，殷殷亟盼出海的丈夫归来，并向海的远方呼唤，切切呼唤，声声萦魂！

招魂铃声催人往前走，独孤吹梦举足时往门里一看，心头猛然一惊，钉足原地，进退两难。

&ldo;真像在梦里……&rdo;茶居里一张琴案，坐在那里抚琴的女子竟然穿着一袭红嫁衣，清雅婉约的容颜，明眸慢转，笑得很婉约，&ldo;三年了，只有在梦里，才能见你！&rdo;轻柔婉转的语声，几多感慨，些些神伤，女子念出了《离思》中的词，&ldo;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记着亡妻，三年都不曾来看我一回！&rdo;

&ldo;……试灯，果真是你！&rdo;门外之人像是痴了，痴痴地看着门里一颦一笑、清扬婉兮的女子，唇边逸了烟丝般缥缈的轻叹，&ldo;我原以为……此生再难与你相见！&rdo;

撩拨了琴弦，音色微乱，痴情婉约的试灯姑娘，笑里泛苦，&ldo;你与妃衣姐姐完婚那日，我也曾心灰意冷，甚至……&rdo;

&ldo;甚至剪了一绺青丝……那日我收到你拖人捎来的青丝断发，我、我……&rdo;低头盯着鞋尖，牙齿咬在下唇，咬得唇色发青，他连吸几口气，才缓缓开口：&ldo;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了……&rdo;

&ldo;我的确死过一回！只是被幻城的端木城主所救，这些年，端木城主他、他……他待我很好！&rdo;在他避开她的目光时，她却凝眸留意于他表情间细微的变化，&ldo;端木城主于我有救命之恩，还将城主之位传于我，只盼、只盼有朝一日，我能为他披上红嫁衣……&rdo;

抬头，看看她身上所披的红嫁衣，独孤吹梦强颜一笑，&ldo;怎么不早些说，我也好带些贺礼……&rdo;

&ldo;你、你……&rdo;琴弦紧扣在指尖，勒出血痕，试灯依旧笑得温温绵绵，吐出的语声却有些颤了，&ldo;你当真舍得让我出嫁？&rdo;

&ldo;我、我……&rdo;再次避开那双秋水明眸，独孤吹梦黯然神伤，&ldo;我不舍……又能怎样？&rdo;妃衣死了，虽然知道试灯还在等着他，可是，一想到妃衣是怎么死的，他就无法解开心结！

&ldo;不舍？&rdo;眸子里亮了几分，似乎有了某种决定，见他不进门来，她就主动迎出门去，双手捧着一卷画轴，&ldo;这是鸿运山庄仇二爷托人送来的画轴，仇二爷委托我，想让我亲手把画交到你的手中。&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