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房门,试灯也不急着走,反倒在这间闺房里转悠来转悠去,颇有几分闲情逸致,独自欣赏着室内的布置摆设。女孩家心细如发,不须片刻,她就发现了这间闺房里藏的秘密‐‐床上被褥枕头绣的是彼岸花,窗棂子上悬着招魂铃,绣花棚子上晾了一件刚fèng制好的新衣,是给男子穿的长衫。
彼岸花,招魂铃,这两样东西,约莫是从幻城中带出的,她的茶居里就有这样的装饰物件,那位大幻才子钟爱之物,出现在仇大小姐的闺房里,可真是妙得很!
踱步至屏风后,内室墙上挂着一幅画,竟是仇冉冉的手笔。画中雾色弥漫,浓雾之中隐约有个男子身影,模糊的容颜,像是雾里的一团云化作了人形,衣袂飘飘,如云般漂泊不定、变幻无常。
&ldo;端木大哥!&rdo;
对着画中男子轻唤,虽是雾里看云,她仍能一眼辨认出仇冉冉画的是何人,也只有&ldo;大幻才子&rdo;端木空会让人有雾里看云的感想,当真是入木三分的画功!
仇大小姐在这房间里露的马脚,倒是让试灯明了,突然之间就忘了心爱之人,当真是一句假话!仇大小姐这不还是把端木空的画像挂在了内室床头?或许是近墨者黑的缘故,这位大小姐竟也学了端木大哥心口不一、多藏了几个心眼的脾性!
更令她惊奇的是,仇大小姐的闺房陈设柜里,竟然摆了一尊佛像,一尊欢喜佛!与寻欢寺里一模一样的欢喜佛,只是尺寸小了些,佛像手中捧的是俗称&ldo;合欢&rdo;的马缨花,原本眯着眼笑得狎昵的面部表情却有了变化,闺房里的欢喜佛蹙眉垂目、敛容含悲,竟是一脸的愁苦之态!
盯着这尊欢喜佛,试灯心中有一丝不祥之兆,正想离开这间闺房,突然听到内室的墙壁里有人发笑!笑声听来极不舒服,像是有无数条毛毛虫沿着脖子钻入衣领,蠕动在脊梁骨上,令人毛骨悚然!
&ldo;谁?谁在笑?&rdo;她惊诧万分,墙壁里怎会冒出笑声?犹疑着,伸手往墙上一敲,听那声音,墙的后面另有洞天!细心琢磨片刻,她伸手转动那尊欢喜佛像,墙面猝然旋开,一道阶梯往下延伸,小楼里竟然暗藏密室!
沿着秘道阶梯小心往下走,到了密室门外,试灯骤然发现密室里烛影幢幢,隐隐飘荡出丝竹靡靡之声!
藏身于暗室门外,她悄然往里窥探‐‐
室内烛光昏昏,隐约可见舞裳翩跹,蒙着紫色面纱的仇冉冉身披轻凉薄衫,绕着一个男子翩然起舞,一旁还有两个歌ji弹琴吟唱助兴,北里之乐,靡靡之音,唱的是青楼曲牌的软哝之调,舞的亦是轻佻放荡之姿。舞着舞着,香软娇躯缓缓倒入男子怀中,仇冉冉笑得媚态百生!男子也在笑,开怀畅笑,搂紧那具柳媚细腰,大笑着抱起她旋转数圈,突然往暗室门边转了过来。
藏身门外的试灯,透过门fèng,猛然看清了那个男子的容貌,分外熟悉的面孔,赫然是独孤吹梦!片刻的眩晕,试灯眼前发黑,险些背过气去!只是片刻的工夫,吹梦就瞒着她与仇冉冉私下幽会?!
心头发酸,怨极气极,顾不得细想,她猝然扬手推掌,破门而入!
&ldo;砰&rdo;的一声,暗室虚掩的门被推得撞到墙上,里头的人吓了一跳,丝竹之声骤停,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走进门里,试灯盯着坐拥美人的独孤吹梦,他见她来了,竟似呆住了一般,坐在那里不言不动,她心中气苦,语声却越发轻柔:&ldo;梦,你想见仇姑娘,何不对我直说,偷偷摸摸的做什么?&rdo;
室内那些人似乎被突然闯入的她吓住了,仍坐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继续往里走,渐渐靠近他时,她心头突然有一丝异样的感觉,耳畔竟然回响起了那个飘絮般阴柔诡秘的笑声‐‐
[来寻些开心吧!]
她陡然心惊,与他近在咫尺了,却突然一脚踏空,整个人如陨石般急速下坠,&ldo;砰&rdo;的一声,落在暗室中开凿的一个深井般的陷阱底部!
重重摔落下来,浑身散了骨架似的疼痛,陷阱上方有人探头张望,她听到他有些模糊了的声音:&ldo;试灯,你休要扫了我的兴致!仇冉冉比你更解风情,你跟在我身边,只会令我更加厌烦,倒不如在这井底静静待着,容我在此快活快活!&rdo;
得意的笑声中,仇冉冉脱下脚上一只小鞋,往陷阱里一丢,嗤之以鼻,&ldo;这人好不知趣,独孤公子早该赶她走远些!&rdo;
独孤吹梦连声称&ldo;好&rdo;,两个歌ji又帮他搬来一块石头,堵了陷阱上方唯一的出口。
井里光线一暗,试灯再也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了。
黯然神伤片刻,她咬牙扶着井壁站了起来,双手在黑暗里摸索着,发觉这陷阱状如八卦古井,四壁光滑,石质坚硬,幸好没有井水灌入!
仇冉冉的闺房暗室秘道里,竟有如此幽深牢固的陷阱!她颓然跌坐下去,脑子里始终盘旋着他刚刚说过的话。想到他此刻必定在上面风流快活,她心中难受之极,狠狠咬着嘴唇,咬出血来,又猝然站起,弹出暗藏于红袖之中如软帕般的缅刀,使出浑身的力刺向井壁,丁丁之声倏起,刀刃在光滑的壁面凿出凹痕,伸指抠进去,往上攀爬,贴壁游升几尺,再刺出刀刃,插入石fèng,借力往上攀登,反复几次,终于到达出口。
用力顶开堵住出口的石头,她纵身跃出井外,此时,暗室之中熄了烛光,静悄悄的,已然不见那几个人的踪影。她收起缅刀,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那袭红嫁衣,袖子有些破损,手臂上刮擦出细长的血口子,发髻凌乱地垂散下来,狼狈不堪!
世上本无用情专一的男子哪!
一声渺如轻烟的叹息,荡在寂寥的室内,幽暗的角落里,断断续续地飘出凄切悲沉的啜泣声。试灯愕然凝眸,盯着暗室的阴暗角落,颤声问:&ldo;谁?谁在那里?&rdo;
暗室墙角一点烛光燃起,缓缓走出一人,一袭雪白的绫罗长裙,怀中抱着白猫的女子泪眼矇眬,楚楚可怜,那张雪花般美丽的面容落在试灯眼里,很是诡异!
&ldo;妃、妃衣姐姐?!&rdo;见了这雪衣女子,试灯一脸见鬼似的表情,心中骇怪之极,&ldo;你、你是人是鬼?&rdo;
&ldo;妃衣&rdo;眼神直勾勾地瞅着她,语声如泣如咽:&ldo;你看,这世间本无用情专一的男子……&rdo;她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手指轻轻抚过锋利的剑刃,柔声道:&ldo;只要一剑,在他的心口轻轻刺一剑,他就会永远、永远只属于你一人!&rdo;同样的话语,没有刚烈决绝的意味,反倒多了些阴柔诡笑。
[只属于你一人!]
极轻极柔的语声,诱哄、鼓惑着她,&ldo;妃衣&rdo;牵起她的手,把匕首轻轻搁在她掌心中。
试灯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匕首,脑子里始终盘旋着&ldo;妃衣&rdo;阴柔的语声:&ldo;只要一剑……他就会永远属于你一人!&rdo;手,渐渐握紧了匕首,眸子里遮来一层雾,她也如&ldo;妃衣&rdo;那般以指尖轻轻抚过锋利的剑刃。血光一现,压在利刃上的指尖滴落血珠,一丝锐痛由指尖刺达心口,眸子里的雾色突然消散,她霍地抬头,目中闪出慧黠之芒,盯着面前的&ldo;妃衣&rdo;,冷声质问:&ldo;你到底是什么人?休要在我面前装神弄鬼!&rdo;手腕抖振,匕首脱手掷出,挟着凌厉之势she向&ldo;妃衣&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