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荞站在属于爱丽丝的酒柜面前翻了个底朝天,里面只有酒庄专为贵宾客人甄选的年度精品,没有任何一瓶私人收藏,就连摆放位置也没有任何特别,和房间里的情况一样。桑荞十分不解地托住了下巴仔细思考,却似乎感觉到酒窖深处的某个地方,在她之前已经有人站在那里,于是她尽量把脚步放轻,蹑手蹑脚地看过去,却见到一个异常熟悉的背影,是季晴川。
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他手上拿着一瓶红酒,上面的酒标是手绘的涂鸦,仿佛对于她的存在毫不知情,他脸上的表情几乎已经是柔和到一塌糊涂的微笑了,那一刻桑荞的心,忽然被刺痛。
她想起两年前他们一起在这里度假的日子,雨果笑说那一年的葡萄长势特别好,还送了他们两支刚刚出厂的新酒。一向不擅长绘画的她竭尽所能在空白的酒标上画出自己满意的图案,季晴川皱眉瞧了半天,却还是无可奈何地宣布投降:&ldo;这是两只喝醉的野猪吗?&rdo;
&ldo;当然不是,&rdo;她气急败坏地夺回那支酒,脸上的表情却罕见地有些促狭,&ldo;我知道我画得不好,我怕他们觉得太难看,不肯帮我印,所以才要自己画的。&rdo;
那时的他就笑了起来,在桑荞的记忆里,几乎从未见他那样快乐地笑过。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陷入了回忆的泥沼一样不能自拔,于是她尽量甩了甩头,后退一步,撞在了身后的酒桶上,他顺着这点声音恍惚抬起头来,看到了她。
&ldo;我知道了,&rdo;他淡淡的声音在幽深的酒窖中沉默地回荡,&ldo;是两只跳舞的刺猬,就像我们一样,明明不该相遇,却偏要拥抱取暖,直到筋疲力尽了,只留下一身的伤口。我们用尽这些年的光阴跳了一支舞,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永远看不到彼此的内心,永远,只差了一步,对不对?&rdo;
桑荞别过头去,不忍再看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ldo;你怎么会在这里?&rdo;她只能尽量尝试着改变话题。
&ldo;看到那把钥匙的那个瞬间,我就知道会是这里,因为我们也有一把一模一样的。&rdo;他仍然不肯放过她,&ldo;我们的事,我全都记得,你呢,你记得多少?&rdo;
&ldo;如果你是为了调查爱丽丝的意图,就不该把菲奥娜一起带来,你知道这里未必是安全的。&rdo;桑荞叹了口气,她已经不准备再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ldo;带她来,只是为了不方便你接近我。&rdo;他也有些放弃地垂下了肩膀,&ldo;我不希望任何人干涉我的调查,你也一样,夏琳。&rdo;
&ldo;你永远都是这样,不肯接受任何人的好意,为什么你要把我推得那么远,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在身边留一个同伴的位置给我?&rdo;她知道自己也许有些过分了,毕竟,他们曾经在一起,分了手还是朋友的那些话,她知道都是骗人的。
&ldo;在任何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去爱一个我不知道的男人,过我不知道的生活,不好吗?&rdo;他的声音忽然愤怒,&ldo;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告诉我离开了我你才会比较幸福?&rdo;
话音未落,那瓶酒已被他狠狠摔在地上,&ldo;砰&rdo;的一声,满地狼藉。
&ldo;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呢……&rdo;他的身体渐渐倚靠在酒柜上,一只手覆上了双眼,另一只手伸出来,阻止了她的靠近,&ldo;让我一个人静一静。&rdo;
桑荞沉默许久,之后,她转身缓缓拾级而上,没有回头看他。
但她知道,她一直知道,从头至尾他们都只是在不断地渐行渐远,一步,又一步。
那么多朝夕相对的日子,不过是从最初的陌生人,变成了刻骨铭心的陌生人。
【神秘的遗嘱】
8:00,p,晚宴桌上,该见的人悉数到场。
帕特里克和泰伦斯一样,都穿了格外正式的燕尾服,只不过后者的眼眶依旧红红的,虽然人在这里,情绪却明显进入了放空状态。伊冯娜一袭淡金色鱼尾晚礼服,长发烫了复古的大波浪斜披在右肩,唇红齿白的一个古典美人。桑荞借了她的一条白色希腊式单肩长礼服,长发辫了一个松松的龙骨辫,发尾结成一个偏右的歪髻,插了两朵香槟色的玫瑰花苞,秦枳吃了药已经睡下,没有出席。
季晴川携桑荷一道出场,这是时隔月余之后,姐妹俩的第一次见面。季晴川穿了件浅豆绿色衬衫搭配成套的黑色阿玛尼,又用墨绿色薄款长丝巾点缀在西装与衬衫的边缘,贵气十足偏又带一点谦卑的傲慢,也算是他的一贯风格。而桑荷则是一套樱花粉色的公主式长裙,肩部是新颖的小斗篷设计,十分抢眼,裙摆由层层叠叠的轻纱拢起,点缀零星花瓣,看起来饱满又轻盈,长发微卷,首饰是成套的粉红色碧玺,走起路来像是徐徐微风卷起花叶纷飞,赏心悦目的美。
伊冯娜的眼睛眯起来,眼前的桑荷虽然尚未完全脱去婴儿肥,不及桑荞轮廓鲜明,但实在纯真得宛若一注清泉,就连情绪低落的泰伦斯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而她只是挽紧了季晴川的手,笑容明朗,与所有人一一招呼。
&ldo;我还是比较喜欢你。&rdo;伊冯娜在桑荞的耳畔抱怨,而后者就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两人耳语谈笑起来,完全无视了桑荷的存在。
桑荷抿紧嘴唇,依着季晴川坐了下来,不悦地向着姐姐的方向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