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听到牧师问:&ldo;岳知雨先生,无论是贫困或是富有,疾病或是健康,您都愿意和辛雪琪小姐结为夫妻,永远爱着她吗?&rdo;知雨恍惚地看着杨风,微微一笑:&ldo;我愿意。&rdo;
之后的事,宛如梦境。当知雨看到坐在长椅上微闭双目的杨风时,心跳几乎都要停止。刹那间,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面前的那个人。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面前人的身上,圆圆的斑点微微晃动。空气中似有似无的槐花香气,让他感到恍如昨日。真好,学长他……还是这样。
结婚后的生活十分平静。由于岳父的关系,知雨也算是事业顺利。繁重的工作让他只能偶尔想起,那个笑容如春风拂面般温暖的人。而他的面容,也渐渐地模糊了。他想,就这样吧。学长也许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而自己的儿子也已经三岁了。所以,从前的事,就这样让它尘归尘土归土吧……但是,还是微微有些遗憾。不如……他再去看一眼吧,就一眼……
那天下着绵绵的小雨。知雨开着车,驶向那个自己四年未曾踏足的地方。泊好车后,知雨突然有种害怕的感觉。学长还记得他吗?学长他……还好吗?知雨深呼吸了几次,转过了身,眼前的景物却令他一惊:庭院里的槐花树早已枯萎了,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残花。那房子仿佛也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他将这个房子几乎翻个了底朝天也毫无所获。里面的居民像是人间蒸发一般。知雨皱了皱眉,有一种隐隐的不祥预感。他打开了手机。
半小时后,从老同学王东那里得知杨风的同事路言调回了原来的工作单位后,知雨冲动地一路飙了回去。他见到了那个男人。知雨怔了怔,因为这个他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如今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这个头发掺杂着几丝灰白,眼角有着细纹的男人。
在看到他的瞬间,路言的神色蓦然变得无比冰冷。他走了过来,紧紧地蹙起了眉头:&ldo;我是不是看错了,岳知雨先生,是你吗?&rdo;
没等他回复,路言露出了个可以称得上是嘲讽的笑容:&ldo;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了呢。怎么,有何贵干?&rdo;
知雨不高兴地皱了皱眉:&ldo;路医生……我只是想问一下你,你知道……杨风学长在哪吗?我刚才去了他家,发现他好像搬家了。&rdo;
路言没有答话。他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知雨有些着急,不知为何,心里的那份焦急越来越催人了。
&ldo;你……&rdo;过了很久,路医生才开口。他和刚才判若两人,仿佛一个生了大病的人,那语气里充满了疲惫与悲伤。
&ldo;那……跟我走吧。我想,他也很想见到你。&rdo;
知雨坐上了路医生的车,两个人在车里无言地坐着。知雨看了看路医生的侧脸。他好像在盯着前方,但好像又不是。那目光里仿佛隐着什么,无端地叫人感到孤独。知雨看着越来越荒凉的外面,有些担心,但是内心又隐隐地充满了烦闷。
&ldo;到了。&rdo;路言停下了车。外面不知怎的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叫人更烦闷了。知雨下了车,有些不悦:&ldo;路医生,你怎么把我带来这种荒郊野外?咱们俩没仇吧?&rdo;
路医生什么也没说。他看了看路边,然后跑到一棵不甚高大的槐花树旁,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撇下了一根树枝。然后,他顺着一处不显眼的石阶拾级而上,好像没感到雨丝落在他的身上。知雨怔了怔,也跟了上去。他们两个七拐八拐,走过了许多陡峭的山路。
&ldo;路医生,学长他莫不是隐居了吧?这还真是个好地方啊……&rdo;知雨已经没了脾气,甚至有功夫看起了周围的景物。
&ldo;到了。&rdo;路医生蓦地停了下来。知雨刚想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却可笑地停在了嘴角。
‐‐前面的是一排排的墓碑,十分整齐划一地立在那里。有的前面放着一些水果,有些却杂草丛生,仿佛很久都没打扫过了。路医生张望了下,径直向一块墓碑走过去。知雨僵硬地看着路医生走上前毫不在意地跪在地上,从衣兜里拿出一块手帕,仔细地擦拭着墓碑。
&ldo;路医生……&rdo;知雨颤抖地走上前,嘴唇嗫嚅着,&ldo;你是在开玩笑吧,啊?我……&rdo;知雨没再说下去,因为他看到了墓碑上的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杨风。
路言把那枝槐花放在墓碑前面,仿佛在对一个老友说着话:&ldo;杨风,我今天带他来看你了。对不起,我忘了你这个人,就算是……不在了,也一定不想让他知道的。&rdo;路言停顿了下,接着说:&ldo;但是我就是要这样。你生前从来没为自己考虑过。不管什么都自己藏在心里。你太累了。这一次,就让我帮你,任性一次吧。&rdo;
路言转过了头,从怀里拿出一个本子,递给了知雨。知雨看着那个本子,涣散的瞳孔有了焦距。他轻轻地问:&ldo;这是……?&rdo;
&ldo;他的日记。这是在他的……遗物里找到的。我想,你有权看到它。&rdo;
知雨翻开了那本日记。日记始于……应该是学长刚刚辞职的时候吧。知雨呆滞地想着。学长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潇洒大方,仿佛他这个人一样。前面的日记说的都是些日常小事,平淡而温馨。知雨看着看着,不自觉露出了笑容。他不由地想,要是他和学长一起住在那样一个郊区的小房子里,每天养花晒太阳,那该多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