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卢府,跟上次瑾瑜来的时候已是全然不同了。
在卢烽火被发现吊死在军械库之后,顺天府最先查封了他的家宅,然后交由兵部处理;接着,由于事关重大,案件又转到锦衣卫——但这次没有交给罗卫,钱景特意从兵部调回了郑原,由他亲自督办此案。
瑾瑜跟随众人穿过前厅,又来到当初来过的宴会厅,眼前的东西早被翻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瑾瑜心里不由一阵唏嘘:就在前几天的冬至宴上,这里分明还是灯火辉煌、歌舞升平,处处欢声笑语,一片人声鼎沸的热闹景象;不过短短数日,宴会上的宾主竟是死的死、散的散……而主人大概早就知道那是最后的狂欢吧?
现在想来,倒是有些理解他那日颇显凝重的神情了。
但长平公主只扫了一眼,脚步几乎没停就继续往后宅走去:“先去书房。”
其实,在调查东宫遇刺案那天,枢密院就已经派女官来搜查过一次了。但所有的东西都已被转移走了,卢府的家丁也全都被捕下狱,几乎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郑原对此地倒是十分熟悉,走在最前面,引着众人穿过两道院门,径直向后宅的书房而去,边走还边介绍这宅子的格局,看来早已搜查过不止一次了。
“卢烽火这个人,你可能还不了解。”
长平公主对身边的瑾瑜说道:“他是个内心非常强大的人。局势所迫,他可能会暂时低头,但绝不是个能被招安的人。”
瑾瑜却扁扁嘴:“但终究不也还是当了叛徒?”
“人性是很复杂的。”长平公主却有不同看法:“人的立场总是会随着局势变化而变化。如果抛开局势,就只一味要求人‘忠诚’‘始终如一’,那就是在耍流氓。”
瑾瑜不满道:“按您这说法,他倒是审时度势了!难道还做对了不成?”
“不,我的意思是:事事皆有代价。有人认为死了总比背叛强,就成为宁死不屈的英雄;但更多的时候,人会选择向现实低头,不一定是因为懦弱,也可能是为了更重要的人。”她说着,轻叹一声:“其实,有时候死是很容易的,活下去才更难。”
瑾瑜淡淡一笑:“我可以理解,但无法原谅。”
长平公主微微点头,但由于锦衣卫在场,她并未再往下细说。
其实,在见到王逢那本册子的时候,她心中便已有了定论:这两个人肯定都隐藏了重要的秘密。
那一晚的宴会,大概是他们最后的诀别;而卢烽火真正的计划,是从他死的那一刻开始的。
这套宅子不算大,前头的宴会厅大概占去了一半的面积。后宅中没有女眷,只有主人的卧室和书房;另住着二十多名家仆,还有一套院子留作客房的院子。
据郑原说,卢家的仆人都曾经在西北军中效力,如今全都被关押起来,却也并未问出什么有用的口供。
卢烽火的住处,东边是卧室、西侧是书房。书架上全部空空如也,书本字画等物大都被搬走查验了,只余下几本不甚要紧的被胡乱丢弃在地上;桌椅也是东倒西歪,凌乱不堪,就像是刚被土匪洗劫过。
锦衣卫做事向来没什么耐心,一切都是简单粗暴——大概也是为了防止给她留下任何信息?做得也真是够绝,连片带字的纸都没留下。
——这该死的杨老头。
看来,如果卢烽火要真想给她留下只言片语,还真是难比登天!
长平公主在屋里随便扫了一眼,抬头正望见屋子阑额上挂着块黑漆匾额,上书几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