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段棠应了一声,才谨慎的看向那个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人。他脸上都是血污,让人看不清面目,胳膊、肩膀上有伤,还有血在流了下来。那本该是白色的长袍,都是斑斑血迹,腰间还缀着一对白玉葫芦。
杜威拿着顾家的腰牌很快便出了城,路上的人声逐渐了少了。那个人不曾松开手中刀,撩开车窗朝外看。段棠垂着眼,不敢与那人对视。那人的目光却转过了来,打量了段棠片刻:&ldo;你石江城人士?&rdo;
这个人的声音又轻又低,可莫名的好听,可又是京城口音,不知为何会询问石江城的事。段棠斟酌了片刻,才道:&ldo;是……&rdo;
那个人又打量了段棠片刻:&ldo;你姓什么?&rdo;
段棠这时才朝对面看了一眼,对方的眼睛漆黑如墨,又冷清的厉害,一点波动都没有。段棠的沉默,似乎让他很不耐烦,刀子朝前推了推,空气里都是血腥味和杀意。段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ldo;我……我姓段。&rdo;
那人的手微微松了松,淡淡的开口道:&ldo;这是你们石江城的大姓?&rdo;
段棠摇了摇头:&ldo;这个姓氏不是那么多,我家也没什么亲戚在石江城。&rdo;
那人又看了会段棠:&ldo;你是段靖南的女儿。&rdo;
段棠骤然抬眸看了那人一眼,又连忙垂下眼睛,可只是这一下,那个人似乎确定了段棠的身份,马车里是一阵窒息般的沉默,那人又看向段棠的发髻,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开口。段棠几次抬眸偷看那人,可终究是没有再问。
如今,她在顾家身份尴尬,若是被故人知道反而更显难堪,段棠不好承认身份。可这个人那么年轻看起来也不像与段家有旧,她对这个人也没有丝毫的印象,京城这地方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要蒙混出城,只怕也不会是干净清白的出身。
那人终是忍不住开口道:&ldo;你?……何时成的亲?&rdo;
段棠垂着眼,好半晌才答非所问道:&ldo;你身上的伤要紧吗?&rdo;
那人盯着段棠看了会,小声道:&ldo;都是皮肉伤,不打紧的。&rdo;声音又低又轻,也少了许多戾气。
第154章
车内突然陷入了沉默,段棠感觉一侧的目光,也不那么冰冷了。她自昨晚到现在已耗费太多心神,这会也不曾回过神来。这个人肯定是趁着方才两个人去对面上的车。在京城这般守卫森严的地方,多少年都碰不上一个恶徒,今日竟是又碰上了,段棠有些想笑,可又忍不住自暴自弃,若是方才能被这个人一刀杀了也不错。
那人看了段棠一会,见她怎么都不说话,忍不住又问:&ldo;何时成的亲,嫁到了京城哪家?&rdo;
这口吻有些熟稔,似乎邻里邻居在说话,可段棠根本不认识他,不过她历来是个温驯的性子,低声道:&ldo;成亲几年了,嫁……在了江和胡同。&rdo;
那人沉吟了片刻道:&ldo;江和胡同,今日顾家迎亲,你认识那家人吗?&rdo;
段棠的手下意识的一抖,片刻后颌首道:&ldo;认识。&rdo;
那人从怀中拿出个腰牌来,很随意的递给了段棠道:&ldo;你若有难处,可找顾纪安帮忙。&rdo;
段棠连忙推拒:&ldo;不、不用了!&rdo;
那人道:&ldo;这是你该得的。&rdo;那人停了停又道,&ldo;今日若没有你,本……我也出不了城。&rdo;
车厢内很暗,这人脸上都是血污,只有一双眼睛,显得尤其的明亮。可惜,段棠没有半分熟悉感:&ldo;你身上的伤,不需要处理吗?&rdo;
那人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段棠,才不在意的道:&ldo;皮外伤。&rdo;
这人说话,虽是声音很低也很轻,该是想将声音放得轻柔,可惜他似乎天生的与人不亲近,说出来的话总显得特别的冷淡,
车已经停在了路旁,杜威是个武人耳聪目明,方才便听见了车厢里的动静,一路不动声色,直至下了官路,停在一边,才道:&ldo;小姐,已经在城外三十里了,里面的人该出来吧?&rdo;
那人侧目看向车窗外,段棠忙道:&ldo;那是我家的车夫……&rdo;
那人微微颌首:&ldo;知道。&rdo;他撩开窗帘,道&ldo;去荆山。&rdo;
杜威嘴巴动了动,将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马车再次动了起来,那人与段棠共处在一个车厢,似乎觉得没有威胁感,不像才一上来那么紧绷。他似乎很疲惫,这会也不说话了,闭目依在车厢里。
片刻后,对面的人呼吸逐渐的平稳下来,该是很真的睡着了。荆山山下只有寥寥几户人家,听说都是权贵人家的别院,半山腰和后山都是皇亲国戚产业,是不许人山上去的。
一年前顾纪安在荆山山下买了一处不大的别院,顾纪安不上朝的时候,反而喜欢在别院里待着,这人若是也住荆山,该是和顾纪安熟稔的。
虽然有这样的意外,可今日的段棠也没有心思多关注对面的人。杜威赶了半辈子马车了,这马车又快又稳,很快便道了荆山下。可那人似乎睡的很沉,段棠叫了几声,那人都没有醒来。
他身上两处该是箭伤,箭尾折断了,血也不流了。他手背上有些擦伤,长袍还有些擦痕,该是和人打斗过。看起来很狼狈,睡着的样子,竟是还有些可怜。虽看不清他的面目,眉宇间也都是冷淡,可看起来真是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