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缓步靠近,取了干净的帕子,擦拭了几下身上的汗,随后将帕子随意搭在肩膀上,就在方桌旁坐下。
随着男人的靠近,宝嫣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秀眉,他身量极高,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高山,此刻坐在她身侧,强烈的存在感,实在让人忽视不了。
“洗那衣衫不过片刻的功夫,你是我的娘子,我给你洗,天经地义,以后这事也交给我了。”裴寂边说着,边盯着宝嫣。
见她没有什么反应,没有反驳就是同意了,他松了口气。
宝嫣淡淡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身上,突然想到他的出身。
裴寂从小在寺庙里长大,十五岁那年,一伙土匪混进大梁境内,却被官府的人发现了踪迹,最后这些土匪藏在了灵隐寺内,等官府发现的时候,寺内和尚死伤无数,而那些土匪全都身首异处。
血泊中只有两个小和尚还有气,裴寂就是其中之一。
那日的灵隐寺发生了什么,想来也只有活下来的两个小和尚知道了。
想起这些,宝嫣忽然情绪沉了些,忽然一股男人身上极为强烈的阳刚之气贴了过来。
她一转头,发现男人赤着身子贴地极近,她一侧头,视线刚好对上了他对着她的赤着的胸膛。
他似乎是刚练过功夫,精赤着的上半身上皆是热腾腾的汗水,每一块肌肉下都蕴藏着无尽的力量。
她不由得看呆了一瞬,忽然耳尖一烫,低头看着自己跟前的白粥,冷声道:“你不冷吗?一大早的就不穿衣服。”
裴寂神色有些怔愣,自然将小殿下方才的所有细微表情都瞧进了眼底,他思考了一瞬,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赤着的胸膛,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不冷,在校场上练拳的汉子都光着,一点都不冷,况且就算是冬日,我不穿衣衫也不冷,习惯了。”他歪头若有所思地答。
宝嫣埋头喝粥,一言不发。
“试试,这可是一大早株洲城最好的厨子做的。”裴寂在她空了的碗里夹了一块红豆糕。
“株洲城?一大早?”宝嫣抬头看着他,脸上有些困惑。
听欢婶说,官府的人虽然撤了,但是却依旧封锁了清风寨进出的水路。
他怎么还能一大早从株洲城弄来这红豆糕点?
“嗯,这八宝鸭也是刚刚做好的,”裴寂神色淡淡,又给她夹了一块肉,“所以小殿下放心,跟着我绝不会让你吃苦的。”
宝嫣径自忽视男人谄媚的话,又问道:“现在西南这边如何了?西陵的人和京都的人谈得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裴寂的眉头因为她这一连串的问题而皱紧。
他还以为小殿下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知享乐的小公主,没想道她有了余力后,第一件关心的事竟然是这件事。
到底也是帝姬!
他点了下头:“薛冉已经回京了,西陵这次胃口太大,京都那边怎么也不可能妥协,所以西南这一战迫在眉睫,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宝嫣脑海里闪过这一路逃亡见到的那些颠沛流离的流民,心头沉沉,顿时没了食欲,她搁下勺子,看着眼前直勾勾盯着她的男人:“那我们接下来如何?要去那里?”
话罢,她仰起一双清凌凌的眼眸对上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