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旭扭头,左右,上下看了一圈,刚才没在意,是从二楼下来的,这房子,至少有两层。再看看这入眼的家什,欧式的大餐椅,当然,抬头望去,客厅里自然有欧式的大沙发,深褐色,皮的,沙发顶上,赫然又是一盏水晶大吊灯,一座蜡烛山的模样,至于客厅边上一堆堆的拱门和上面的各种鸢尾之类的纹饰更是差点亮瞎他的双眼。
眼前的房子,房子里的装饰器具,在袁旭上辈子四十年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但是,眼前的年轻了几十年的父亲,却分明是自己熟悉的模样。
“不动筷子,干啥呢?”袁传孝看了眼发呆的儿子,轻轻提醒了一下。
“那个,爸,今年是哪年?”袁旭摸了下粥碗,微烫的碗提醒着他,这一切的真切无比。
“哪年?”袁传孝略微奇怪的瞥了眼儿子,喝了一口粥,慢悠悠的说道,“95年。”
“95年?那我是,我是已经上初中了?”袁旭喃喃的嘟囔着。
听了儿子的低声言语,袁传孝去拿油条的手停在了半空,犹豫了几秒,收了回来。
袁旭没有看到自己老爸的小动作,兀自在那里有意识没意识的嘟囔着:“95年,沃尔玛都已经成立了啊,还有啥来着?”上辈子袁旭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沃尔玛的管培生,从大学毕业作为管培生进入沃尔玛,做了五年,各种洗脑式的培训接受了不知道多少,下意识的联想了起来。
袁传孝的目光略显怪异的看向自己的儿子,嘴唇嚅动了两下,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袁旭略显颓然的停止了嘟囔,在楼上的时候那几条金光大道已经化成了满天繁星,不停的在自己眼前飞舞,因为他发现,且不说他是不是有能力复制原来世界上牛人们的成功,光是眼前的变化,就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是的,袁旭的头脑刚清醒了一点,赫然发现,自己不仅是重生了,可能还是穿越了,因为在自己上半生的几十年记忆里,从来没有过住小洋楼的经历!
袁传孝看着复又呆住的儿子,听着儿子不停的“卧槽”,慢慢的放下手中的筷子,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小波?”
这声“小波”让略显懵懂的袁旭瞬间清醒了过来。“小波”是袁旭的小名,鲁东海边地方的农村,有给小孩子起小名的习惯,习俗上可能是原来留下的那类“贱名好养活”的“陋习”,好在到了袁旭这会了,温饱总算不愁,仓廪实之下,那些见诸于小说故事中的“狗蛋”啊,“狗子”啊之类的很贱的名总算是没了,小孩子的小名,也就慢慢的成了类似“波”啊,“雷刚”啊之类的感觉正常点的名字。
这种小名,一般到了孩子上了中学之后就不再拿来称呼了,现下里袁传孝轻轻喊了一下,略微不安的眼神紧紧的盯着眼前的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嗯?”袁旭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爸,咋了?”
听到儿子不带迟疑的回答,袁传孝的神色渐趋平静,迟疑了一下,继续问道:“你是不是有啥事要跟我说?”
袁旭心下一震,脑子里一阵百转千回,前世里自己的老爸也算是浮沉一生,不,不应该是浮沉一生,应该是沉沉沉一生……
前世里的袁传孝,年轻的时候算是村子里的风云人物,作为全乡为数不多的高中毕业生,袁传孝进了当时乡里的橡胶厂,几年的时间做到了厂里的供销科长,虽然作为一个乡镇集体企业的一个芝麻点大的小干部并没有什么所谓仕途之说,但是在当时那个年代,在外出坐个火车卧铺都需要拿介绍信的时代,袁传孝已经坐着飞机去了羊城参加进出口大会了。
有一定的文化水平,有超出周围人的见识,作为一个年轻人,袁传孝自然心就野了起来,接下来的几年里,他辞去了厂里的职务,在外面打混,做过传销,搞过气功班,甚至跑到东北去做过倒爷。可惜的是,眼高手低,几年时间下来,作为一颗合格的韭菜被人割了又割,钱没挣到,债不知道欠了几屁股,混到最惨的时候,过年都在外面躲债。
到后来袁旭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已经四十好几的袁传孝不得已熄了自己闯荡江湖的雄心,回到老家,那橡胶厂早已破产,为了儿子的学费和那一屁股欠债,不得已重新到私人的小橡胶厂打工,做最累的硫化工,指甲缝里永远都有洗不净的炭黑。
拼死累活的做了八九年,等到袁旭大学毕业,袁传孝就迫不及待的回了村,从此在自己的老屋里再也没有挪过窝。
至于袁旭,规规矩矩的上学,大学毕业之后作为管培生进沃尔玛,五六年之后进了万大做商业地产,再两三年跳到hm成了乙方,然后两三年之后进到珠宝行业负责西北地区,虽然西北大区总监的名头听着响亮,但是四五十万的年薪刨掉车房孩子教育每年旅游之类的消费之后也剩不了几个,如果没有回来,大概以后的路也是一眼可以望见尽头的,费劲的还各种贷款,费劲的给孩子准备各种结婚之类的费用,费劲的给孩子带孩子的孩子,最后费劲的不情愿的挪到人生的终点。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好像跟小说里的不太一样?
“爸,你回来几年了?”袁旭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