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南京上海两地换一下。&rdo;
老吴拿起大蒲扇猛摇了几下,然后抬眼看着他:&ldo;都离开各自的掩护岗位?&rdo;
&ldo;可以找新岗位掩护。&rdo;
&ldo;工作呢?&rdo;
&ldo;在新岗位上逐渐深入。&rdo;
&ldo;什么样的新岗位?&rdo;
&ldo;研究嘛。&rdo;
&ldo;什么样的新岗位能有现在这样的条件?我们为安排一个陈一峰费了多少周折你不知道?更不用说汪敬远了。你说是调换,敌人怎么看?人不见了,不就是逃跑了吗,不就是不打自招吗?南京的到上海、上海的到南京,逃出敌人的手掌了吗?我们是干小孩子捉迷藏的吗?你怎么想的嘛?!&rdo;
&ldo;可是,我们&rdo;
&ldo;我们怎么了?&rdo;
&ldo;作为领导,你要考虑我们的处境。&rdo;他到上海以来第一次这样直视老吴,顿觉全身发热,头上冒汗。老吴却冷冷地正面直视着他,轻声问:&ldo;你还记得入党誓词怎么说的吗?&rdo;
&ldo;记得&rdo;。他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ldo;记得就好。&rdo;老吴摇起扇子:&ldo;现在你要反省为什么随声附和地提撤退。&rdo;&ldo;我没随声附和谁,这是我自己的意见。&rdo;&ldo;那就更应该深刻反省。&rdo;&ldo;我也没提撤退,我提调换住址地点。&rdo;&ldo;本质是一样的。&rdo;他很想起身告别,但就是站不起来。他又很后悔,本想来好好和领导谈一次心里话,给领导当当参谋,共同研究一个使同志们既安全、又能巧妙地继续工作的方案,却怎么谈着谈着竟要用入党誓词自我反省了!从什么地方错起的?赶紧补救。&ldo;你听着。&rdo;老吴直视着他,脸色严肃:&ldo;以后,不要再提撤退了。&rdo;程和生抬起头,快快地起身而去。吴纪光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很茫然,刚才硬端的领导架子垮下来了。他自言自语道:&ldo;我本应该和他推心置腹地谈谈才对。&rdo;
林得山被领事馆警察署拘留所用汽车送回上海法租界霞飞路1270弄26号他自己的住宅后,倒比在拘留所里还坐卧不宁了。在拘留所里,他安排他的中国妻子跑领事馆,跑拘留所,跑陈恭澍,请求他们按照谈好的条件,给他自由,允许他在上海经营旧业,做文具生意。如果需要,他也可以帮助新&ldo;国民政府&rdo;办些力所能及的事。由于陈恭澍出面活动,事情还算顺利。不料却冒出个中西功的事来,他不敢不接受领事馆、&ldo;特高&rdo;、拘留所三方联合交给他的差事。虽然比预想的提前几天出了牢房,但还不如在里面多蹲几天呢。因为与其说早放他出狱,不如说是早被日本人驱使。
国家观念,民族感情,这是每个国家的人民根深蒂固的天赋,林得山也不例外。当年他逃亡到上海的时候,有一首歌曲,在他周围几个同胞间流传,那歌词是:
&ldo;流亡到这里,不知多少时候,我亲爱的祖国!望了又望,再不看见你那美丽的山河!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亲爱的故乡?静静的夜啊,冷冷的风啊,明月向西落。&rdo;
那曲调是纯粹的朝鲜民歌旋律,凄婉深沉,他每唱起来便潜然泪下,从心里往外发冷。
那时他用经营自来水笔的生意作掩护。30年代,自来水笔是洋玩意,在中国市场销路很大,收入可观,他把盈利都用来支援&ldo;大韩临时政府&rdo;的活动了。他对中国国民党政府抱有极大幻想,对蓝衣社的行动很赞赏,和他们来往很密切,和陈恭澍私交尤深。陈恭澍派人拿着信到香港去见他,他知道逃不脱了,因为他对蓝衣社的手段了若指掌。
现在一切都完了。
现在他必须绝对听从日本人的指挥。
现在他倒从心底钦佩那个中西功了。他是个日本人,竟帮助中国反对日本。这是反对他自己的祖国啊,而他却说这是为了挽救他的祖国免遭战败的毁灭,想想也确是这么个道理。并且,中西功还是个共产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