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静回道:“知道了。”
白布重新盖上,安佑转身,走向太平间的出口。
他只能走下去。
之后的一切和原世界的发展逐渐靠拢,安泰死后,安氏集团的股份动荡,安家慕在家里和公司两头跑,差点累垮。
于是安佑就结束了工作行程回家陪着邓淑,但他也只能看着邓淑一天天地衰老。
她和安泰是青梅竹马,从记事起就在一块生活,到现在已经认识了四十多年。
不仅是爱人,更是生命中的一部分,安泰的死将她的生命力从身体里慢慢抽出,最后归于尘土。
在她即将离开的时候安家慕慌里慌张地从公司赶过来,安佑守在邓淑的病床前沉默不语。
“家慕,你来了。”
邓淑说话有气无力,但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亮。
“嗯。”
安家慕走上前拉住她的手,低低地叫了一声,“妈。”
邓淑躺在病床上,白色的床单和被子衬得她更加憔悴,安佑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但他也被叫到了邓淑身边拉住了手。
邓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孩子,眼神柔和:“我得走了,你爸等了我好几天,再不去找他就要生气了。”
她将安家慕和安佑的手合到一起,“我走之后,你们要照顾好自己。本来我一直在想你们两个以后要怎么办,但现在却没这个担心了。”
她的目光落在站在两人身后的陈深身上,两人对视,陈深眼圈通红,在触及她一如往常的和善眼神时狼狈地眨眨眼,忍住泪水。
邓淑又看向安家慕,那一瞬间,安家慕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竟然不敢看她。
“家慕。”
他看向自己的妈妈,就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温和又包容,“喜欢谁都可以,你爸和我都会同意的。”
安家慕一下子失了声。
原来他们都知道,自己的两个孩子都是同性恋。
“照顾好自己,我要去找你们的爸爸了。”
说完这话后,邓淑累极了似的阖眼,神情间没有痛苦,只有奔赴死亡的释然与轻松。
病房里传来压抑的哭声。
安佑闭上眼,想:也许还是有不同的,至少邓淑离开的时候,没有遗憾了……
处理丧事是一件很累的事,特别是至亲接二连三地离去时,那股疲惫会成为刮人骨头的冷刀,一下接着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声响。
安家一下子就遭受了重创,接连失去了好几个项目。
大抵是因为愧疚于自己身为长子,却还是成了一个同性恋,即使邓淑说过会同意他所有的选择,安家慕还是没能过去心里那关,浑浑噩噩,以至于失去了不少股东的支持。
娱乐圈里的人惯会欺软怕硬,安佑背后的靠山倒了,他的待遇也就不如从前了,那些过去被他压了一头的人也都跳出来踩他。
就算有唐华坐镇,他也不如过去那般恣意潇洒,而陈深作为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已经跻身于二线甚至一线演员。
《不堪言》正式上映那天,他们乔装坐在影院后座,静静地观赏自己倾注心血的作品。
不得不说,郭导的审美和剪辑是一绝的,电影从年迈苍老的杨纵的视角回忆往昔。
在阮虔舟死后,他最终还是屈服于家长的安排,和一富贵人家的女儿结了亲。
但杨纵的心已经留在了那个小院里,他失去了再爱上一个人的能力,连累了那个毫不知情的女子,因为苦守一生却得不到丈夫的青眼,最后只能在子女的陪伴中郁郁而终。
电影氛围从轻松转向压抑,在阮虔舟死亡的那一刻,影院里几乎每个角落都有人在哭。
安佑与陈深双手紧握,他们是杨纵和阮虔舟的扮演者,见证了这一场极盛的爱情衰败史,是此刻最能感同身受的两人。